隻聽大娘子說道:“你之前言說,将那宋家的小郎,帶過來住一些時候就行了。怎麼的,如今還要入學堂去。是要住幾年幾載?你與我說的那些話,不過是诓騙我的吧。之前那魏小娘,你也說是瞧着她可憐,不過是讓她住在外宅,現如今,不是已經住到這裡面來了麼?你的話,還有幾分可信的。”
周秉仁的聲音也從裡面傳來,他說道:“這不一樣。你也知曉得清清楚楚,小璟本來就是嶽固的孩子,我哪裡有半分騙你的話。隻是現在事态不對,隻得小心妥帖一些。你也知曉,這段時日,我頻繁被留在宮裡。我實在心中不安。”
“為何留在宮裡,你又不與我們說。我們怎麼知是多大的事。”
“即便天大的事,小璟在這裡多住一些時候,在這裡入了學堂,是小事。何必如此計較呢?”
“好哇,你說我計較。周函英,你說我計較了。若我不計較這些事情,你這宅院哪裡能夠如此安生的。當初你娶我,可是拿了我家不少錢,才有你如今模樣。現在卻又嫌我煩去了?”
“我,我可不是這般意思。哎,說來說去,你也不明白。這事情尚未定論,也不知消息如何。自然就說不明白。便讓小璟留些時候,也不是什麼壞事。不過是府裡多了一副碗筷,他又是個性格安靜的,又能起什麼事端不成?不過是那些人的小打小鬧,非要殃及小璟罷了。”
大娘子冷笑一聲說道:“你倒是真真切切的好人,好官人、好爹爹、好叔伯,我就是那天大的惡人去了。”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生氣。不久之後,我還得出門一趟。消了氣,好生休息着去。你今日也忙碌得多了……”其餘的,宋璟倒是沒有聽去了。不過是退了步子,走到那廊柱後面躲藏着。不多時,大娘子從周秉仁的書房裡出來。
宋璟仔細觀察了一番,發覺裡面已然沒有了他人,這才慢慢過去。才走到門口,周秉仁也恰好出來,見了宋璟。周秉仁怔愣些許,說不出話來。隻喊了一聲:“小璟。”
宋璟朝周秉仁的方向行禮。周秉仁扶住宋璟的手臂,他說道:“我知曉小璟今日來所為何事。我們進去才方便說。”于是便帶着宋璟入書房去。這一次,倒還是将門給關上,不像方才那樣直接敞着。
宋璟還以為這周秉仁,要與自己說的,是什麼驚天之事,結果與方才和大娘子說的無異。不過卻模糊了些言語,還進行了一番矯飾。
周秉仁是這般說的:“你父親此次出海,代替的皇家。自然與之前的事情大不相同。小璟放心就是。不過原本計劃的兩個月,倒是要延遲一些時間。海外喜歡我們絲綢錦緞,便多了些交易。這些事情,官家已經交由你父親處理,便忙碌起來,歸期便不定了。可能要過好些時候,才能夠回來。這些時候,小璟若是一直待在府中,是不大好的。
“小璟已然考了州縣試,想來也是有過科考的想法。還不如讓小璟入了學堂去,這般便不會将之前的功課落下。長京裡的學堂自然是大不一樣的,小璟在這,便能受益匪淺。你父親歸來,立了大功,官家有賞,說不定你們便可在長京久居。學堂的事情,也早有了着落,這自然是好事。”
周秉仁這些話,倒是處處都說得好,處處也都在理。要是别的人,也确實心動不已了。不過宋璟倒還是記着要問一聲:“為何這些時候,我還沒收到父親的來信?”他本來就囑咐父親,之後要來信報平安,可直至現在,宋璟也依舊未得一封。
說起這事來,周秉仁說道:“海上兇險,一封信過來,倒也是艱難。小璟多等些時候,說不定過幾日便到了。不用如此擔憂。”
宋璟原還想說些什麼,隻是門外已經有了仆人敲門,說了一句:“主人,劉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便知曉此時周秉仁有事忙碌,若是再多說些亂七八糟的,便是胡攪蠻纏了。
從周秉仁這話語當中,也知這周秉仁就是有事隐瞞,不與宋璟說而已。即便再問,也不會得到其餘答案了。宋璟隻得又回去。想起這事來,還是有些擔憂的。這般回來後,宋璟依舊事事都心不在焉,别的人隻當宋璟真的是被昨夜的遊湖吓着了,或者被昨夜那場堂審驚着了。更是比平日多了些關切柔和。也不敢出聲打擾,靜靜守候在宋璟身邊。
宋璟這般呆坐了好些時候,直至又聽聞周宥钰的聲音,才知曉一日又這麼過去,他卻連探聽父親安危都做不到,不禁覺得自己無用。那周宥钰一進來,又瞧見宋璟愁眉苦臉的,說道:“怎麼今日還是這麼悶悶不樂。這是怎麼了。不是說睡一覺就好了麼?”說着走上前來,坐在宋璟身邊,又定定地看着宋璟。
宋璟沒什麼心情應付周宥钰,便耷拉着腦袋,将頭偏向一邊去了。
周宥钰說道:“連我都不讓看了。好罷好罷,不讓看便不讓看。看看今日我給你帶來什麼好東西。”他說得神秘兮兮,又逗趣味十足。宋璟本不感興趣,隻是他依舊左右站起來,非要湊到宋璟跟前上來。非要讓他看見不可。
宋璟倒也是轉不動腦袋,想着将周宥钰打發了就是。就見周宥钰的懷裡抱着一個油紙包。不用想也知曉,應該是哪家的糕點甜食。
見宋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宥钰不禁高興起來。他笑着說道:“這可是了不得的東西呢。”他将那東西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将上頭的細繩解開。不過是松了一點,便嗅聞到其中極為濃郁的甜香。
“這可是天香食坊裡的蓮花酥椤,每日有限,連宮裡的人都愛吃,想要搶都搶不到呢。你聞聞,是不是香得很呢。”
他故意将這東西,遞到宋璟鼻尖,隻嗅聞到一股極為誘人的甜香,其中卻又暗含了蓮的清幽,将其中的油膩氣味直接抹去,隻剩下勾人的甜香了。不過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宋璟嗅聞着,卻也不能立即想起來。
這周宥钰捧着這蓮花酥椤,也拿到自己的鼻尖前嗅了嗅。他說道:“這還熱着呢,才剛拿出來不久。熱着的時候更好吃,你要吃一次,你就喜歡上了。你要不要試試看?”宋璟尚未說什麼,又聽聞周宥钰說道:“哎,你說這小侯爺到底哪裡來的門路,居然都這個時辰了,竟然還能讓人家留着一份。我還以為他要給自己吃的呢。沒想到轉頭就給我了,讓我直接送給你來。看來你們昨日出去遊了湖,這關系,可是突飛猛進,連我都比不及。”
他将蓮花酥椤放在一旁,倒也沒有再去碰。隻是又去瞧宋璟,見宋璟目光怔怔,半晌才回神過來,說了一聲:“小侯爺?”
周宥钰說道:“是呀,除了小侯爺,誰還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做到這件事呀。我都沒搶到過這東西幾次,我們關系這般好的,他都不給我吃。說是非要給你。”言語中滿滿都是在乎那蓮花酥椤,眼睛此時卻不落在那上面,直直瞧着宋璟去。
宋璟的目光卻是落在那糕點上。他倒是想起來,昨夜他上了畫舫之後同他們喝茶,吃了幾塊糕點。确實覺得味道不錯,便多吃了幾塊。他本來就不貪口腹之欲,不甚在意,他近乎不記得那事。
沒想到,竟然被那沈聿禮注意到了。以為他是喜歡這一口吃的,還費心思給他留了一份送過來。他想着,這小侯爺待人還真是真誠心細。擡起頭來,瞧見周宥钰這般瞧着自己,仿佛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端倪,宋璟便說道:“小侯爺性情好,钰哥兒應該也知曉的。”
周宥钰說道:“他性情好不錯,對誰都是溫柔儒雅的模樣。隻是他怎麼的,頻繁地提起你來呀。給你送禮不說,今日來找我,都是說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