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遮擋的不隻是人影,走遠了連聲音也消散開來,隻剩下沈從自己的腳步聲。
不知走了多遠,面前的高樓越來越少,直到更前面的地方變得完全開闊起來,最前面立着個牌,牌上有四個字——萬蘇水庫。
水庫兩個字旁邊還有一行斑駁的小字,沈從辨認了半天,才看出上面寫的是:生命是一場奇迹,一場雨萬物複蘇。
還挺有詩意。
遠處模模糊糊有個人影。
沈從放輕腳步,一點點往那邊靠近。
随着距離的縮近,人影越來越清晰,沈從看到了他一直在找的魚竿。
魚竿被一個人拿着,那人看着應該有六七十歲,雙腿盤着坐在地上,安靜地注視着面前同樣平靜的水面。
水庫的水并不清澈,而是呈現出渾濁的黃褐色,風吹過也沒能激起一絲漣漪,仿佛一灘死水。
注意到動靜,黃仁研偏頭看了眼,看清來人後,他回過頭,繼續看着水面,手中穩穩地拿着魚竿。
沈從站到他身旁,看了會兒毫無動靜的魚竿,問出聲:“現在還有魚嗎?”
黃仁研偏頭的幅度大了點,他嘿嘿一笑,交織在一起的長胡子被牽引着一上一下:“說不定有呢。”
“嘿。”黃仁研的魚竿突然迅速地抖動了一下,仿佛真的有魚上鈎。他不再說話,眼睛一眯,專心地收着線。
然而,等線完全收上來後,兩人才看清上鈎的根本不是什麼魚,而是一個快腐爛完的頭骨,眼球凹陷,頭發遮住了一半臉,魚鈎剛好卡到了齒縫之間。
黃仁研倒也沒有釣錯東西的低落感,一臉平靜地取下頭骨,反手把它扔回了水裡。幹脆流暢地甩了鈎後,他又坐到地上盤腿盯着水面。
“您每天都會來釣魚嗎?”一陣寂靜之後,沈從問道。
黃仁研點頭:“我在這釣了快三個星期了,剛開始什麼都釣不到,現在挺好,有骨頭了。”
黃仁研看向沈從,順了下打結的胡子:“這水下面,在動了。”
這笑容有點複雜,看着很高興,但高興裡又摻了點别的東西。
沈從看着黃仁研坐着的地闆,水泥地因為久坐被壓出了一道坑。
“這裡發生了什麼?”
“哼,還能有什麼。”黃仁研停頓兩秒,“末世了……都死喽。”他故作輕松的語氣裡終于冒出一絲悲恸。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末世不就是那些東西,市面上出現了多少災難電影,人類就給自己想了多少死法,刺激又無聊。
但當真正的末世來臨時,人們才真正意識到,災難的不可預測。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次潮汐異常。
那天,該漲潮的沒漲上來,該退潮的沒退下去。這樣統一又大型的異常現象是瞞不住的,異常發生後不超過六小時,幾乎全世界人都知道了這次異常。
但并沒什麼人緊張,畢竟地球幾乎每天都在發生所謂的“靈異”“異常”現象,不也沒出什麼問題,由此聯想到末世來臨未免杞人憂天。
網友有了新的調侃對象,新梗就像地裡的韭菜一樣不停往外冒;新媒體玩家嗅到了流量的味道,黃色大字标題占滿了封面;科研工作者是有點急緊張的,但不多,他們更興奮有新鮮東西能研究了。
沒人覺得這次異常代表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