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賞析不了,無甚大礙。”夕籬說得肯定,“冰元蟲對于笛聲的反應,印證了我之前的推測。冰元蟲絕非無情蟲物,它們确然是有靈智的。它們懂人的音樂,并且,它們應該是喜歡的。”
蘇醒了的冰元蟲,擁有最低限度的“人味”。從此刻冷耀的冰光中,夕籬聞到了淡淡味道的“喜悅”。
梅初雪已然接受了現實:有時候,他的鼻子,确實能比我的眼睛,更快看清事物的某些“本質”。
夕籬問:“冥音湖裡那一曲能使金縷酒裡的冰元蟲蘇醒的冥音,我想,墨荷塢早偷師成功了罷。”
梅初雪承認道:“同樣的曲子、譜子、和一流琴師,但冰元蟲毫無反應。”
梅初雪補充道:“霍遠星看見冰元蟲竟應和了他的笛聲,他亦同樣驚奇。”
夕籬又問:“你說過,你師父閉關處,是一顆石化了的巨心。當你師父吹笛時,那心骸上的冰元蟲,可曾有過類似異動?它們又遊繪出了什麼?”
“一柄劍。”梅初雪說,“不是在吹笛時,是在師父開悟、升入更高一層境界後,在師父盡情舞劍時。”
“心骸上的冰元蟲遊繪出來的那一柄劍,莫非是天保的寶劍?”
“正是。”
夕籬歎服,“劍神不愧為劍魔,一心唯劍。”
梅初雪說:“聞完了,嗅清了?回去了。”
夕籬問:“梅冷峰這裡有好多神神鬼鬼、搜仙志怪的故事書,我能帶幾卷回去看麼?”
“梅林的書庫有,你寫張條子附在食盒裡。”
“梅冷峰會覺得我在偷懶,他就更讨厭我了。”
先不說看故事書對于解密冰元蟲,有何益處,且在梅初雪看來,寶夕籬每天确是在耍閑偷懶。梅初雪重點問:“梅冷峰讨厭你?”
“我也不知緣由。初次在你的冰室裡與他見面,他沒空理會我;第二次在他的大書房與他見面時,我嗅得出來,他看我,很不順眼。”
“他讨厭你,你很在意?”
“完全不在意。可他與你關系匪淺。”
“我不讨厭你。”
“那就好。”夕籬放心了,“我這就回去寫紙條子,盡情叨擾梅冷峰了。”
夕籬與梅初雪同步轉身,正要起步離去,突然,夕籬搭在肩上的五色玉腰帶,滑落下來。
梅初雪天生握劍的手,極快地接住了。
梅初雪說:“衣服穿好。”
夕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人幾乎是同時從浴池裡出來,當梅初雪躍出隧洞,裝發整饬、飄逸雅緻,夕籬則是敞襟蓬首、亂糟糟的一團。
夕籬方低頭理好衣襟,梅初雪便将玉腰帶的一端,拍在夕籬腰側。接着梅初雪另一隻手,環過夕籬後腰,拿過五色玉帶的另一端,幫夕籬系上了。
梅初雪順手彈了彈那五色玉,音質清脆。
夕籬撓撓鼻尖:“喜歡麼?送你。”
梅初雪後退半步,上下檢視起夕籬的儀容儀表:“你适合穿這些花哨東西。”
夕籬摸着鼻尖笑了笑,梅初雪誇他鮮衣靓服穿得好看,他自然高興,但……太近了……
盡管隻是一瞬息,當那一股微涼氣息,蓦然觸碰到他鼻尖的時候,夕籬無措極了。
“懶”字一訣,乃夕籬獨家心法。以不變應萬變;無為乃是大善。
但面對梅初雪時,夕籬的“懶”字訣失效了。
夕籬之所以感覺“無措”,是因為,他總想對梅初雪做點什麼,可他又不知道他該做什麼。
見寶夕籬突然轉過鼻尖,猛然往後看去,梅初雪問:“你有新想法了?”
夕籬回頭看着冰封骸骨,透明冰層裡,由“知音”的冰元蟲們凝固、銘刻出那一曲“離歌”,那綿延錯雜着的萬千純白情絮,不曾因他驟然怦怦跳動的心,而略微有所變動。
“我仍然不懂音樂。”夕籬轉過頭來,疑惑地看着梅初雪,“現在我懷疑,我其實也不懂我自己的心。”
梅初雪點點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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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食飯時。
夕籬反手握住竹竿,好似将軍倒執長戟,奔馬沖向敵營那般決絕地飛向冰瞳。一人一鷹,嗷嗷狂叫着,開始了新一天的打鬥。
“汝頭那忽戴魚!”夕籬雙手各托了一籠食盒凱旋,興奮地又說了一句,“汝頭那忽戴魚?”
夕籬将菜碟一一擺好,在飯桌上與梅初雪分享起,他近來看過他覺得最有趣的一則怪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