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自窗格間落入,溫暖地照在碧紗床帳之上,零星的光影透過床帳,映在了蘭隽的臉上,照得久了,臉頰便有幾分紅潤,也有幾分發燙。
她從睡夢中醒來,原來隻想小憩片刻,沒想到一覺就睡到了現在。
“大……”蘭隽下意識看向身邊,哪裡還有荀錦的身影?她自忖不是嗜睡之人,荀錦分明睡在裡面,若有動作,定會驚醒她。
蘭隽鼻翼微動,空氣中彌漫着一絲熟悉的殘香味道。
好個荀大小姐!難不成還對她用了迷香?!
咚咚。
忽聞有人叩響房門,不等蘭隽開口,荀錦便端着早膳走了進來。
蘭隽不悅道:“你對我用了什麼香?”
“蘭大娘給的,說你若是身體倦乏,就擰開小盒,給你嗅上一口。”荀錦倒是坦蕩,放下熱粥後,向她招了招手,“來,一起用早膳。”
蘭隽恍然大悟,這殘香怪不得嗅起來如此熟悉,原是阿娘的手筆!轉念一想,她更惱了,昨日明明說隻給了尋蠱,怎的還藏了一件迷香!
荀錦看她臉色變化,多少猜到些她在氣惱什麼,溫聲解釋道:“尋蠱是辦案所用,這凝神香對你身子有好處,你若覺得我騙了你,心裡不好受,那……”她對着她攤開右掌,送到了她面前,“你可以打我闆子。”
蘭隽别過臉去,冷聲道:“荀大小姐,我怎敢打您的闆子呢?”她這會兒隻是有些後怕,昨夜她睡的如此沉,萬一半夜縣衙來了那刺青丫頭一樣的高手,荀錦多半是兇多吉少。想到這裡,蘭隽極不情願地轉過臉來,向她讨要凝神香:“凝神香拿來。”
“哦。”荀錦從懷中拿出凝神香,放在了她的掌心。
蘭隽這次多了一個心眼,再道:“藏起來的也給我。”
荀錦又驚又喜,笑道:“小清臣,長進不少呀!”
蘭隽嘟囔:“成日被你騙,再不長進,那不是蠢貨麼?”
荀錦笑意微深,藏了些許得意之色,将藏好的凝神香都拿了出來,全部交給了蘭隽:“喏,都在這兒。”
蘭隽沒想到今日竟是大獲全勝,心間不由得生出一分驕傲來,清了清嗓子道:“我若真的倦乏,需要這些凝神香,我自個兒會用。”一邊說,她一邊把凝神香收拾起來,“秦老大這案子,看似是人牙子的尋常案件,可昨日義莊裡逮着那個野丫頭可不是省油的燈,我總覺得他還有厲害的手下。”
“我知道。”
“知道你還犯險!我若是睡死了,來了刺客,你怎麼辦?”
蘭隽沖口而出,荀錦卻笑而不語,靜靜地盯着她看。氣氛變得有些不對勁,蘭隽不敢再與她對視,走到桌邊坐下,打了一碗熱粥出來,認真道:“喝粥吧。”
“好。”荀錦聽話地坐了下來,端起她打的熱粥,拿起小勺舀了一口,吹了吹,便美滋滋地喝了下去。
分明是尋常的白粥,可瞧她那模樣,竟像是在品嘗什麼人間至味。
蘭隽本來還不餓的,瞧見荀錦那模樣,肚子便不規矩地“咕叽”了一聲。她羞赧地給自己打了一碗熱粥,埋頭喝了起來。
“别隻喝白粥,嘗嘗這個。”荀錦給她夾了半個雞蛋,“午時也不知能不能吃上飯,小清臣可要吃飽了。”
蘭隽愕然看她:“今日有大事?”
“嗯,大事。”荀錦面色嚴肅。
蘭隽剛想問,小六子便跑來房門外,恭敬地道:“大小姐,楊大花來了。”
“嗯,讓她在公堂上稍候,我用完早膳就過去。”荀錦徐徐回答。
“好咧!”小六子得了命令,便退下了。
荀錦又往蘭隽碗裡夾了一條油煎河魚:“人已經到了,别愣着,快吃。”
“楊大花她……”
“是個關鍵人物。”
荀錦截了她的話,催促道:“若是好奇,便快些吃飽,随我去瞧瞧便知。”
蘭隽半信半疑。她還想着今日該怎麼審問,才能從那幾個拿住的嫌犯嘴裡套出點有用的東西。她左思右想,這楊大花隻是個尋常農婦,她若有本事與人牙子勾結,怎會走賣女兒的這一步?
既然起了疑念,蘭隽是怎麼都坐不住的,當下吃飽喝足,便催着荀錦去公堂瞧個分明。
“你可是扶風城的捕快,面子也是要的。”荀錦攔住了她,看向盆架上的銅盆,“洗洗再去。”
蘭隽隻好起身,剛走到銅鏡邊,便瞧見了水盆裡自己的倒影——因為昨夜救火的緣故,臉上沾染了不少煙塵,這會兒就像是一隻大花貓,确實見不得人!
好家夥!
大小姐明明一直看在眼底,卻能忍住不笑,真是好厲害的本事!蘭隽一邊掬水洗臉,一邊在心底暗罵:“黑的!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