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我來幫幫你。”
酒足飯飽後,蘭音收拾了碗筷便往廚房走。荀錦喚了她一聲,便從她手中接過一半碗筷:“不許拒絕。”
蘭音無奈,瞧了蘭隽一眼。
荀錦打住她的心思:“大娘,我有些話想單獨與你講。”
“也罷。”蘭音隻得放棄,與荀錦一同往廚房走去。
鐘離鸢貪杯多喝了兩盞,這會兒酒勁上頭,便踉踉跄跄地回了屋休息。蘭隽暗覺蹊跷,荀錦單獨與阿娘說話,定然是有事吩咐。
阿娘年紀漸長,這臨陽縣又是一出龍潭虎穴,倘若事情太過冒險,倒不如她代阿娘去做。想到這裡,蘭隽帶着滿滿的好奇,蹑手蹑腳地來到廚房邊上,豎起耳朵詳聽裡面的動靜。
蘭音豈會不知蘭隽的偷聽?她不動聲色地給荀錦眨了眨眼,無聲唇語:“阿隽。”
荀錦笑意不減,将清水倒入盆中,搬了個小木凳來,坐在盆邊一邊洗,一邊道:“多半采珠監那邊隻當你是照顧我的婆子,所以這幾日你切不可顯露武功,最好就在縣衙待着。我若有需要,自會讓小清臣幫忙。”
蘭音沒想到荀錦是想與她說這個,也搬了小木凳過來,坐在荀錦邊上:“這怎麼成呢?阿隽這丫頭有時候行事沖動……”
“她很好,是知道分寸的。”荀錦話裡有話,“你瞧,我也并非高高在上的刺史千金,洗碗收拾,我也一樣可以做。”
蘭音聽懂了她想說的:“我隻想她能對你好些。”
“她現下這般對我,已是足夠。”荀錦将洗好的一個碗遞給蘭音,“明知我要做的事或許會掉腦袋,她還願意陪我一路走到底,這份情義,已經足夠。”
蘭音欲言又止,最後隻剩一聲歎息。
“别總是偏心我,小清臣也會難過的。”荀錦溫柔地看着她,“能與她這樣吵吵鬧鬧地過幾日安穩日子,已經是我的幸事了。”
蘭音眸光微泛心疼,搖了搖頭:“不說了,早些洗好,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嗯。”
廚房之外,蘭隽滿心疑惑。大小姐與阿娘說的那些話,明明每句話她都聽懂了,卻總覺得底下還藏了一層深意。
什麼叫“已經足夠”?
倘若到此為止,為何還要那般逗弄她?蘭隽這會兒說不上究竟是哪裡梗着,到底是惱荀錦的“足夠”,還是惱荀錦的“言行不一”。
明明大小姐知道“已經足夠”,也是好事,可蘭隽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高興、不舒服、不想聽,這會兒腦袋裡一團亂麻,竟是忘了自己就在廚房門邊,隻要裡面的人一出來,便能将她抓個正着。
“小清臣?”
“做什麼!”
蘭隽被荀錦逮到時,理直氣壯地反問。
蘭音這回當作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放下袖子,徑直離去。
荀錦笑道:“走!陪我去個地方!”
“累了,不去!”蘭隽轉身就走。
荀錦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撒嬌道:“好不好?”
蘭隽回眸,撞上她綿軟的目光時,所有的氣惱竟消失得幹幹淨淨:“先說,去哪裡?”
“海邊。”
“盯着我們的定然不隻今晚那兩個探子。”
“我隻怕去晚了,臨陽會多幾條冤魂。”荀錦顧不得太多,以她對那些官員的了解,她們定不會放過那些告狀的采珠女。
雖然不會一次全部滅口,卻會一個一個死于“意外”。
蘭隽聽懂了她的意思,點頭道:“去可以,你我得喬裝。”
“這個好辦!”荀錦眨眨眼,“今日我與楚老對接文書,我記得縣衙倉庫裡有一些陳年舊衣,是數十年前臨陽鬧蝗災,朝廷赈災留下的。”說完,她牽着她的手便走。
“放手!”是大小姐說的“足夠”,便不要再這樣十指緊扣。
荀錦越瞧她那樣子,就越覺可愛,氣呼呼的像是一隻受了委屈的小老虎。
“你的手暖和,我才洗了碗,冰涼冰涼的,你就讓我牽一會兒。”
“誰要當你的暖壺!”
“那……”
“哼!”
荀錦啞然失笑,突然轉身在蘭隽臉上親了一口。蘭隽又驚又羞,霎時腦海裡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荀錦。
荀錦正經道:“小時候每回生氣,你都讓我親你一口,這樣就不氣了。我今晚可是照做了,你可不能再生我氣了。”
她就是欺負她小時候的事根本記不得!
蘭隽竟是無話反駁,自忖難道是自己小時候把她慣成這樣的?她心緒複雜,白了她一眼,低聲嘟囔:“你我都長大了,不能這樣。”
荀錦竊笑,故作不解:“不能哪樣?”
“就是!”蘭隽指了指燒得通紅的臉,“你不能亂親!”
荀錦一臉無辜:“我沒有亂親。”
蘭隽心跳混亂,别過臉去:“總之!小時候我怎麼與你說的,都不算數!從現下開始,不準!”
“哦。”
“那……你若再惱了,我該怎麼哄你?”
荀錦期期艾艾地湊過去看她。
蘭隽嗫嚅道:“我不是孩子了,不用哄。”
“小清臣。”荀錦順勢捧住她的臉,輕輕撫平她緊蹙的眉心,“那你答應我,往後都要歡歡喜喜的。”
荀錦的指腹很涼,卻軟軟的,碾過蘭隽的眉心時,像是拂過的三月春風,溫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珍寶,透着一股淡淡的小心翼翼。
心跳越來越快,蘭隽不自然地提醒道:“再、再不走,天要亮了!”
“嗯!”荀錦沒有再與她糾纏,幹脆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