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門外也沒站多久,甚至不到十分鐘。
林衡低頭看了眼腕表,才七分鐘,比以往他所知的任何一次用時都短。
總不能當着彧哥的面讨論他的精神問題,而且病人需要休息。林衡見李程一臉凝重,就帶着他們進了隔壁的空病房。
謝珏坐在床邊,皺眉問道:“怎麼這麼快?”他同林衡一樣,對秦彧的心理治療有所了解,“之前不都是二十分鐘起步?”
林衡拉過凳子坐下,表情嚴肅道:“具體什麼情況。”
李程道:“我要說的正是這個問題。”
“以往時間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秦彧心防太重,我很難從他的話以及表情中發現他的真實想法,所以需要不斷通過問答形式了解情況。”
說是了解情況,其實更像是猜。
每次和秦彧單獨接觸時,李程都感覺兩眼發黑,前面有無數個問題等着他去猜答案。
從話裡猜,從表情裡猜(這一項在秦彧這裡幾乎作廢),從眼神裡猜(這一項由于李程個人原因進行艱難),從動作裡猜(這一項依舊非常艱難,李程非常懷疑秦彧甚至能坐上一天都不改變動作)。
反正就是各種不停的猜,平時他自認為是個話不多的,但在秦彧面前,他差點成了話痨。
他頓了下接着道:“但今天不同,他對我的防備幾乎沒有,或者說并不是沒有,而是他将我當作了一個傾訴者,暫時将防備放下,願意告知我一些事情。”
“傾訴者?”
“對。在詢問過程中,我發現他在感情上似乎有很大的進展,但又不敢相信。”
“而後我順着他的話問出一些相關問題,幾乎都得到了回答,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
謝珏忽然抓住了什麼重點,一臉不爽看着李程:“等等,為什麼你一來就成了傾訴者,我們什麼也問不出來?!”
林衡觑了他一眼,摘下眼鏡框揉了揉發澀的眼,道:“因為我們一開始就認定他的話是假的,彧哥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沒有多言。”
“是的,所以我問出的問題,都是在‘假定這件事是真的’的基礎上設定的。”
李程身為可靠的心理醫生,對秦彧和陳舟之間的事也非常清楚,知道陳舟就是秦彧心理問題的來源。
在來之前,林衡就跟他描述了上午的場景以及秦彧最近的情況,包括那兩句“他說他喜歡我”、“他愛我”。
李程接着道:“他知道我并不确定話的真假,但是有這個假定的存在,又或許是無人分享,才願意讓我知道他的某些想法,所以我說自己是傾訴者。”
“不過,現在有一件事很明确,”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李程正色道:“秦彧并沒有産生幻覺,這件事也是客觀發生的。”
說着,他将記錄本遞給林衡,在林衡低頭翻看時,說道:“不然無法解釋他精神狀況的驟然變化。”
“一根随時就會斷的弦,沒道理幾天之間就恢複如初。”
“除非導緻這根弦緊繃的原因消失了。”
“而且從談話記錄中能看出,秦彧對陳舟離開的恐懼也減輕了很多,沒有以往過度的患得患失,這種種現象,不是簡單的幻覺就能解決的。”
“秦彧本身的強大,也讓他幾乎不會沉迷于幻覺。所以我更傾向于,他聽到的是真的。”
“至少,在他的認知裡,陳舟的行為呈現的是這樣。”
我c,真的假的?!陳舟跟失明沒兩樣的眼睛終于睜開了?謝珏沒忍住直起了腰,稍稍往前挪了一點。
林衡将記錄本還給他,腦子裡閃過陳舟今早離去的模樣,沒有太多喜色。
是福是禍,尚且未知。
摔碎的工藝品,修複一次還算容易,可如果摔碎第二次……
——
陳舟神色恍惚,打車回了老宅,在大門前被一群黑衣保镖攔住,也不往回走,隻是愣怔站在原地,魂早已不知飄向何處。
他也不在意為何保镖打了個電話他就能進去,隻是沉默着往前走。
秦叔說他去出差了,陳舟便沒有打擾,徑直回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
貼身衣物、長褲、襯衫……還有一些随身物品,這些别墅裡都有,可陳舟甚至連收拾東西的時間都不想耽擱,匆匆離去。
多停留一秒,那種窒息的感覺就多脅迫他一秒。
秦彧從頭到尾的誤會,讓人可笑的懲罰,以及他的瘋狂,都讓他覺得如此糟糕,不想過多停留。
陳舟攥緊手裡的護照,将最後的物品放進雙肩包,拉起行李箱,轉身離去。
樹葉随風蕩起,訴說它的離别,落入塵土,又是另一種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