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襲來。

“砰！”

一聲巨響。

大樓仿佛被重重的打了一拳，韓楚身體向後倒去，他清楚的感受到玻璃的碎裂，牆體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牆壁，天花闆，布滿裂縫。

大量發黃腥臭的洪流灌了進來。

韓楚已經聞到了那股難聞的，帶着屍臭的氣味。

接着又是一波又一波的浪花砸來。

大樓傳來慘叫聲，那些腳步慢，還有那些倒黴的低層用戶被無情的卷入巨浪中。

韓楚看到水裡漂浮着不少浮屍，人類的，動物的，都有。

可能是南方的災民。

他渾身冒冷汗。

這種慢慢等死的感覺，無疑是對精神的嚴重折磨。

他甯願瞬間去世。

所幸隻是浪尾掃過了23層。

片刻，洪水退去。

還好撐住了第一波。

看着滿屋狼藉，韓楚涉過泥水，從碎裂的窗戶邊望去。

水，已經漫至21層。

差一點點，他們就被淹了。

裴煜轉頭和他說道：“看吧，我就說我的運氣很好。”

韓楚觀察了下周圍，“這樓撐不住下一次了，我們得趕緊走。”

此時雨逐漸變小。雲層也逐漸變薄。

看着比之前更明亮些。

他能清楚的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天氣太詭異了。

旁邊低層的花園洋樓小區全部被淹沒，2km處的老舊小區，變成一片廢墟。還有幾具屍體，從眼前飄過。

韓楚戴好裝備，拿鏟子砸開玻璃。

呼嘯的風從玻璃裡鑽進來。

裴煜拉住想往外的韓楚。

“哥，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小的救生艇，一個浪過來，肯定得死。”

韓楚何嘗不知道。

他冷靜的說道：“留在這，必死。出去，還有一線生機。”

裴煜沒說什麼，隻是穿好救生衣，開始一起搬救生艇。

外面的雨越來越小，現在已經淅淅瀝瀝。

樓頂的人，死而逃生，大聲吼着，喜極而泣。

兩人拖着皮劃艇，從窗戶小心翼翼的爬出去。

大樓外牆瓷磚已經脫落，肉眼可見的無數條裂縫，就像瓷器。

裴煜走在前面。

扔下救生艇，輕輕跳了上去。把救生繩系在裸露的鋼筋上，上面的韓楚丢下幾隻船槳，然後解開系在樓上的安全繩，順着牆壁往下探。

裴煜接過韓楚，兩人拿過船槳開始劃了起來。

韓楚的目标是西北方的一座獨峰，上面有一座孤寺。也是個網紅景點。

河流是從南往北流的。

讓韓楚他們省了不少力。

天漸漸恢複明亮，視線開始清晰。

重建天日的幸存者得以踹口氣。沒有雨聲的遮蓋，來自周圍的歡呼聲、大樓搖搖欲墜的呻吟聲仿佛又回到人間。

韓楚所在小區所有大樓一應存活。

所以，無法避免的，就有那麼一兩個人從高處看到身穿橙色救生衣的他們。

“救援隊來了！”

不知哪棟眼尖的傳來呼救。

如一顆石子，掉落池塘，随即更多的呼聲應聲而來。

“我們在這！！”

“得救了！”

陷入絕望的人啊，仿佛看到了救世主，用靈魂在呐喊。

巨大的激動、喜悅沖擊他們。

然而，就有聰明的人發現了。

“怎麼救援隊才兩人，還坐那麼小的救生艇？”

其餘人也反應過來。

“靠！好像是普通人。”

“媽的太狗了吧，現在跑！”

“别叫了，人自己逃呢…”

“喂，能不能帶我一個啊。”

然而，不管他們怎麼呼叫，多麼渴望這艘小小的救生艇，甚至想一搶了之，都被這潑天洪流隔絕兩岸。

僅僅幾個呼吸，救生艇順着湍急的洪流，迅速遠去。

韓楚幾乎不怎麼用力，身下的小船遍絲滑的向前駛去，前方的裴煜撥弄着漿調整方向，避開浮木，碎石。

茫茫黃海上，全是斷壁殘垣。

一眼望去，數以百計的屍體也順着洪流駛向前方。

這幅景象，凄慘至極。

韓楚估計，這次山洪爆發，臨城直接去掉了一半的人。

等到下次，說不定整座城都覆滅海底，還能剩多少人，韓楚不敢想。

左側的樓裡隻剩一個歪斜的頂，一個母親穿着遊泳圈抱着孩子哭的聲嘶力竭，高聲呼救，“救救我的孩子，他才2歲，他發燒了…”

隻露出三層的樓房裡，從每個窗戶望去，裡面是張張絕望麻木的人臉沾染着猩紅的血迹。

前方的浮木，圍着五六個人，向他們呼救。

….

小小的救生艇，承載不了那麼多希望。

韓楚麻木的想，可惜他隻有兩個位置啊。

“砰！”

韓楚順着異常的聲響看去。

前方剩四層的高樓上跳下來一個人，往他們這個方向遊過來。

仿佛點燃了什麼信号。

第二個。

第三個。

那棟其他層的居民下餃子似的紛紛向他們遊過來。

那些亢奮的、一臉視死如歸的賭徒，臉上盛滿兇光，如惡狼般盯着他們這坨肥肉。

裴煜看到那些人，微微搖搖頭：“還真是不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