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的路上,陳雲裳絮絮叨叨地跟方想容叮囑着,也不管他到底有沒有記住,反正先輸出一頓就對了。
“還有,我阿爸阿媽要是問你叫什麼,你就說......”
“方想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又接了一句,“雲想衣裳花想容的方想容。”語調慢悠悠地帶着點不以為然。
陳雲裳臉頰不知何時染上了淺淺的一層酡紅,她捂着發燙的臉頰,低垂着腦袋,突然安靜了下來。
糟了,被發現了。她隻能慶幸,幸好是晚上,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月光照拂在少女的身側,她的心事,隻有月亮知道。不,月亮躲進了雲層,月亮也不知道。
陳雲裳剛走到庭院,就見通明的燈火将院子照地透亮。阿爸和阿媽正坐在進門的地方。
“去哪了?”陳阿爸冷着一張和陳雲裳相似卻發灰的臉,語氣難得有些生硬。
陳雲裳被他看地有些發怵,但還是從方想容手中拿過了藥草,興沖沖地跑過去,獻寶似地遞給了雲娘子,“阿媽你看,我找到了醫治阿爸的草藥。”
阿媽姓木,雲是她的名,王家村重男輕女,嫁夫随夫姓,但陳阿爸卻不在意這種傳統,偏要叫阿媽雲娘子。
小陳雲裳問為什麼,那個一向沉默少語的阿爸摸了摸她的頭,說了很多,她隻記住了最後一句。
因為木是她的姓,隻有雲是真正屬于阿媽的。
陳雲裳抱着雲娘子的胳膊軟着聲音糊弄了一下,說保證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就揭過了這件事。
順帶交代了一下方想容的來曆,陳阿爸和雲娘子感激地跟方想容道謝。然後雲娘子拿着草藥去煎藥了,方想容扶着陳阿爸回房,陳雲裳回去換了身衣服,準備給方想容收拾房間。
這邊,陳雲裳彎着腰清掃着灰塵,累的哼哧哼哧。一轉頭卻見方想容輕咳着走進來,眉頭緊鎖,臉上是毫無掩飾的嫌棄之色。
陳雲裳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過來幫忙啊。”
方想容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解,随後伸手捏碎了一張黃色的紙,原本布滿灰塵,且雜亂的房間在瞬間變得無比整齊。
這一舉将她的行為更襯得像個傻子,陳雲裳盯着手中的撣子陷入了沉默。
随後快步走了出去,路過方想容的時候,冷哼一聲,“有仙術了不起嗎?”
下一秒,像是為了印證陳雲裳的話,她被絆倒了啊啊啊,她因為走得太着急,被門檻絆倒了。
想象中與大地親密接觸的熟悉感并沒有到來,與之靠近的是方想容身上淡淡的藥草香。她緊緊扒住了方想容的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她一擡眸,撞入眼簾的是他漆黑的眸子,像是有細細碎碎的光點在其中跳躍。眼皮往下一掃,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清淡和嘲諷在他眸中染開,死裝,死裝。
嗚嗚,好叭,有仙術确實了不起。
後面的日子,方想容接替了陳阿爸在村子裡的活,在捕獵野獸一項事務中,成為了領導者。并帶着王家村的村民們與外界貿易,混的風生水起。
陳雲裳對外就稱方想容是她阿媽那邊的親人。她每天遊手好閑也有錢票從方想容那裡直接流入她的小金庫。小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滋潤。
唯一讓她生氣的是,方想容诓了她那麼久的仙術,居然隻是他失憶前身上留下來的符紙。真是可惡。
過兩天是陳雲裳的及笄禮,她已經有幾天沒出門了,此時正蹲在池塘邊給小魚喂食。她邊丢魚食,邊念叨着,“喜歡。”“不喜歡。”
“在幹什麼?”原本清朗的嗓音刻意被壓低,壓細,透着一種幽幽的詭異感。
陳雲裳被吓地一個激靈,腳下一個踉跄,踩着一顆小石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滑進了池塘。
這熟悉的場景,準是方想容沒錯了。每次和他一起就沒什麼好事。嗚嗚。
陳雲裳撲騰着喝了好幾口水,視線最後一次聚焦,是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奮力朝她遊過來。
她感覺眼皮莫名有些沉重,閉合的瞬間,唇齒間的觸覺變得格外清晰。她的意識突然變得很遲鈍而緩慢。他在透過這種方式将氣渡給她。并帶着她浮出水面。
上岸後他捏碎了最後一張淨身符,眉頭緊縮,捏着她手腕的指尖用力到發白,直到她痛呼出聲,才反應過來,抿緊的唇線有了松動。
低聲說了句抱歉将她抱回房間就離開了。耳根有些發熱,腳步看起來有種莫名的虛浮。
陳雲裳坐在床邊彈了彈腿,一閉眼,腦海中浮現就是剛剛的觸覺,心中一顫。她彈掉了鞋子,在床上滾了兩圈,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啊啊啊,不是他什麼意思啊?
這天後,陳雲裳有感覺方想容在刻意躲着她,陳雲裳索性也順了他的意,二人躲來躲去,這幾天愣是沒有再見過面。
直到陳雲裳及笄日那天,方想容直接帶着浩浩湯湯的隊伍,提着全部的身家,來陳家提親了。
王家村的習俗如此,女子成婚一般都在及笄禮前後,據說是祥瑞的象征。
陳阿爸和雲娘子并沒有過多幹預,即使他們都知道方想容的身份絕對不簡單,但還是尊重陳雲裳的意見。
那一日,天氣晴朗,青年自地平線緩緩升起的紅霞中走來,紅日噴薄而出,将他素白色的衣衫也染成淺金色,更襯得那人如玉般精緻。
她在那人帶着軟和的眸光中,點了頭。選擇臣服與少女春心的悸動。
卻不知這一舉動,将會将她帶入怎樣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