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正是因為得知接下天機榜任務的人中有她,扶桑的計劃才會顯得那麼漏洞百出。
到現在明明她的目的還沒達到,她卻提前在天機榜為他們的任務畫勾。
十五年前,
臨洲,聽風樓。
說書先生端坐于高台之上,手持折扇,他的面前是一張小方桌,桌上是一碗茶和一塊響闆。剛結束一段扣人心懸的故事,他抿了一口茶,就開始與衆人閑聊。
“若說那十九方洲中相貌最為驚人的姑娘,諸位覺得都有哪些?”
臨洲扶桑是十九方洲中與青洲祝姑娘齊名的美人。每每一同論及,總避免不了做一番比較。
隻是自古美人就多磨難。這位扶桑姑娘自出生起就被藥堂谷谷主斷言活不過十七歲。
有人聽了一笑,似乎不太贊同他的觀點,道:“在下有幸見過青洲的祝姑娘,那可真是冰肌玉骨芙蓉面,美到讓人失語。若要真論起美貌,就算是扶桑姑娘,在下也不認為能比得上。”
“此言差矣,我倒是以為,論起美貌還是扶桑姑娘更勝一籌。”
“扶桑姑娘天生病弱,甚少出門,但就是這樣都能與祝姑娘共同蟬聯十九方洲十大仙娥榜首三年,可見其真人又該是怎樣的花容月貌?”
有人冷嘲熱諷,“如此誇贊,你不會是喜歡扶桑姑娘吧?就你這癞蛤蟆的樣子,也配肖想扶桑姑娘?”
“呸,我隻是實話實說,一個病秧子,又不能傳宗接代,她願意嫁,我還不願意娶呢。”
衆人一下子分為兩派,就這個話題争論不休。
原本安靜的茶樓頓時變得有些吵鬧起來,有人掀桌而起,亂作一團。
說書人拍了一下響闆,衆人依舊我行我素,沒人理他,挑起這個話題的他腸子都要悔青了。
砰!一聲巨響後,原本半阖着的門被人從外用力撞開,木屑飛濺,門窗應聲倒塌。
所有人都在此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屏住呼吸看着應聲闖入的官兵。
他們身穿制服、腰佩刀劍。
淩統領從後面走進來,眼往下一掃,大聲質詢:“何人在此鬧事?”
人群中,一身穿暖黃色長袍的小少年被推了出來。
“官爺,要抓就抓他。就是這小子先動的手。大家夥可都看見了。”
“是啊,是啊。”
淩統領眼皮子跳個不停。定眼一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雲錦衣、狐狸眼、沈腰潘鬓,不是小姐新收的侍衛又是誰?
趙有蘇似乎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隻是低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麼。
淩統領控制住自己想罵人的話語,冷着臉,揮手,“将參與鬧事的都帶回去。”
“是。”
洲主府。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侍女書畫匆匆推開門。
扶桑放下手中的書卷,眉斂山霧般輕輕蹙起:“發生了何時?”
書畫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此舉的不妥,有些懊惱。
小姐的病需要靜養,她居然如此吵鬧,實在是不該。
“就是那個您上月收的小侍衛,犯事被淩統領逮起來了。”她用手抵在自己唇邊,聲音盡量放輕。
扶桑眨眨眼,有些怔然:“你說,他被淩統領逮起來了?”
她剛剛還在想,小狐狸今天怎麼出去了這麼久。
她搖了搖頭,輕咳幾聲,失笑,“走吧,随我去看看。”
“可是...小姐,您的身體...”
書畫話還沒說完就被扶桑打斷,“無礙的,聖女算我有十七載命數,如今還有一年呢。”
書畫見勸不住,隻好去拿了件毛裘,披在她肩上。
“夜裡涼,小姐披上再走。”
剛走到院門,就聽陣陣叩門聲。
書畫将燈籠放在扶桑腳邊,小跑幾步,“來了。”
入眼是淩統領極為方正的一張臉,少年的臉從他沉黑色的衣袍後探出來。
他的臉上還沾染着些許灰塵。出去時整潔有神的高馬尾已經變成了雜亂的低馬尾,無神地耷在身後。
眼眸烏亮,眼睫忽閃。
黏糊糊的視線直直落在扶桑身上。
随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縮到了淩統領的身後,隻露出暖黃色的衣角。
扶桑心一顫,面容平靜,問:“淩統領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這小子今天做得挺好的。”淩統領說着将趙有蘇從身後拎了出來,“我就先回去了,小姐早些歇息。”
臨洲洲主之女扶桑雖然身體不好,但那脾氣是真的好,無論對下人還是外人,永遠都是溫溫柔柔,不會說什麼重話。
府裡上下,是真的都挺喜歡這個小主人,希望她可以長命百歲。
淩統領走後,趙有蘇又縮到了門邊上,扒拉着門縫,也不說話。
扶桑讓書畫先下去,等了一會,卻還未見趙有蘇進來,“怎麼,不想進來?”
趙有蘇:“我不好看了。”
扶桑想了很多,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理由。
卻又聽他控訴:“書畫說,你喜歡好看的男子。”
扶桑:“......”
“但沒關系,我今晚用法術恢複一下,明天變好看了再來找你。”
居然還記得她說過的在人前不能用法術。
扶桑彎腰,拿起燈籠,假意輕咳幾聲,羸弱的面孔在燭光映襯下更顯脆弱。
趙有蘇立馬從門口閃到扶桑身旁,接過她手中的燈籠,嗓音悶悶:“那你先不準看我。”
扶桑低笑:“嗯。”
她微微側過臉,看清了他臉上的已經結痂的小傷口。
她突然問:“打赢了嗎?”
“當然打赢了...”趙有蘇僵着轉頭,見扶桑半晌沒說話,以為她生氣了,于是,輕輕勾過她的手指,讨好般晃悠:“桑桑,我錯了嘛。”
“我被說兩句又不會少塊肉,但你是妖族的身份若是因此而暴露,會有危險的。”
“知道啦,下次不會了。”才怪。他就是見不得有人說扶桑半點不好。
他的桑桑,要長命百歲。
将扶桑送到門口後,他扶着她的肩頸,睫毛一閃一閃,貼得很近。那一瞬心跳的聲音蓋過了鳴蟲的喧嚣。
他刻意叮囑:“我很快就變回來了,不準喜歡别人。”
扶桑慌亂應好,進了屋子。
她的病已經有些時日沒有發作了,今日是怎麼了。
和趙有蘇的初見日,是個陰雨天。
扶桑沒有見過外面的光景,自記事開始,她眼前所見皆是洲主府這一方小天地。
那日她正和往常一樣,倚在窗邊看書,雨點淅瀝,下過一陣後便也停了。
不經意間的擡眸,便撞上了一雙幹淨烏亮的眼。
是一隻小狐狸,身上的顔色很淺,淡若無色,柔軟的尾巴在身後翹啊翹,在雨後呈現出月華光澤般的銀色。
它似乎也有片刻的愣神,卻在下一刻出現在了扶桑懷裡,将書卷擠掉。
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并沒有雨水濯透的痕迹,反而蓬松而軟和,隻有爪子透着點濕意。
扶桑揉了揉他的腦袋:“你是誰家的小狐狸啊?怎麼生得這樣好看?”
小狐狸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在她懷裡蹭了蹭,嗷嗚了一聲。
也不知是小狐狸将身上的淺淺濕氣過渡給了她,還是她開窗沾染了雨氣,她從夜間便開始呼吸不暢、渾身無力。
再次瀕臨死亡的感覺讓她十分厭惡。
小狐狸似乎有所感應,跳上了床榻。恍惚間,她似乎看見那隻小狐狸變成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第二日醒來時,她隻覺有些頭重腳輕,夜間的不适倒是緩解了不少。
微一動身,感覺有什麼東西壓住了自己的手臂。
她扭頭,原是小狐狸不知何時爬上了她的床榻,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搭在自己的手臂。
小狐狸的闖入,無疑是她十幾年來的平淡生活中的一抹亮色。
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又增加了幾樣,投喂小狐狸、教他讀書識字,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但扶桑還是樂此不疲。
直到月前小狐狸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