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裡陡然伸出無數慘白的手,如遊蛇穿過細雨,猛地捂住他想要尖叫的嘴,囫囵吞棗一卷,将他們攬抱進船,吃了。
更多的白手鑽出窗戶,在黑雲下狂舞,将倉皇的羔羊們吞吃進鐵皮怪物。
這一幕監控落在闫博成的手表裡,看着黑客牙疼,好吧,大神總是對的。
祝文那邊可能有什麼事,沒有接他的聯絡,闫博成管不着他,整合了其他玩家的動向,發給祝文,然後也迅速進入右港。
玩家進入右港,其餘人全部登船,設備與門窗接連關閉,左港再次空曠下來,詭異的機器魚熄滅了燈光,航站樓樓就像被抽幹血的軀幹,冰冷而空洞。
薛潮作為此時左港唯一的活物,透過所有臨近的監控,看向窗外的龐然大物。
巨大的遊輪就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舷梯收回,鐵皮隔絕船内外的兩個世界。
但他好像透過一排排未亮的無數舷窗,看到一張張形同枯槁的臉,雙眼的位置凹陷,被陰影淹沒,像兩個挖空的血窟窿,那些剛剛登船的“幽靈們”齊齊看着他,像被關在黑夜這座監牢的囚徒。
有同批的旅客,有兩個玩家,還有更多不知是誰,不知迷失多久的面孔,很多都是孩子,早已與遊輪融為一體。
直到笛聲長鳴,命運号幽幽離港。
引橋轟鳴,脫離海岸,朝天擡起頭,慢慢收回了,巨人港現在真成了一座孤島,遊輪遠去,不久消失在細雨中的大海,登船與前往右港的玩家手表信号接連消失。
時鐘歸零,十二點的鐘聲響徹航站樓,就像灰姑娘的夢幻舞會結束,回歸了殘酷的現實。
【玩家:6/8】
右港,蒲逢春躲在T2航站樓外觀察:“關于你要找的人,還有什麼其他線索嗎?”
薛潮似真似假地想了一會兒,才緩緩道:“煙,他吸煙。”
除去避開祝文的陷阱,他選擇蒲逢春為“預測機位”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借助蒲逢春的經驗找到商店,再通過商店尋找線索、武裝自己,然後把捏造的自己變成現實。
對于沒有突出技能和風格的玩家,以及哪也去不了的殘疾流主持人,找到商店是重中之重。
于是薛潮說:“當時他身邊的人向他抱怨,店裡沒有他要的煙,讓他自己解決,他很不耐煩,罵了句‘賣一堆莫名其妙的破爛,正經貨一樣拿不出手’。”
蒲送英的注意力果然被另一個詞吸引了:“……商店嗎?那就先找到那個商店吧,說不定有什麼線索。”
【人氣值:19】
【距離解鎖“商店”還有11點,請再接再厲哦~】
“現在還不是時候。”薛潮淡淡道,“等我的暗号。”
等他把商店先解鎖。
*
右港T2航站樓與T1的外部大小一緻,但裝潢完全是兩回事。
右港更像電影裡的豪華遊輪,高雅又華麗的古典歐式風格,金黃色猶如黃金砌成的牆壁,柔軟的純羊毛紅地毯,随處可見的雕刻與古典油畫,精美的巨型水晶吊燈像永不熄滅的聖火,懸在他們的頭頂,令人目眩神迷。
大部分的擺件與飾品都是黃金打造,那華貴的光芒碾過所有造型與創意,發散着材質本來的奪目。
人也比左港多,統一軍裝的警衛隊來回巡邏,一個個膀大腰圓,面容慘白,眼距很寬,明明五官還是那個五官,卻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奇形怪狀”感,已經抓了好幾個玩家。
光是站在三樓的空中管道口,就能聽到二樓的狂歡,好像正在進行一場宴會。
比起跨越空間,他們更像跨越了一段時間,被攆到百年前,從灰敗轉眼到了繁華,讓人不禁懷疑,真的有左右兩港,還是從始至終隻有一個,隻是在時空裡又折疊出另一個自己?
祝文是最先進入管道另一邊,又唯一還沒進入右港的人,他跳回管道上方,在雨中敲了敲耳機:“Siri,我家黑客已經走了,你怎麼還不說話,這麼嬌羞的性格嗎?”
“為您服務,先生。”一直通過機位觀察他,等候多時的薛潮回應了他。
祝文笑容更閃亮了些,不問他什麼時候發現的,說明對方也一直在等待交鋒的此刻,他好似不是搶來的耳機,自來熟道:“還以為你已經去右港了,我叫祝文,你呢?”
“您可以稱我為‘J’。”
“比Siri好聽,交換了名字我們就是朋友了。”祝文抛出一個孩子氣,卻比孩子更惡意的問題,“我和那個姐姐,你更喜歡誰?”
“姐姐?我隻聽到您管一位女士叫‘阿姨’。”
“這不是顯得我有禮貌嘛。”
“所以我可以理解為,您也需要我的幫助?”
祝文哈哈直笑:“應該是你對我有什麼用,我比那個女人更能給你帶來好處,可是你賺了,好好地求我啊。”
薛潮一點沒生氣,從善如流:“您很自信,那麼我建議您混入他們之中——貓抓老鼠的遊戲裡,自信的人都更喜歡當貓的角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