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桌後坐着一個人,就是所有警衛的頭兒了。
祝文和手表裡的薛潮仔細辨認,應該是一個“人”,大部分都陷在屋子的黑暗裡,隻能勾出一個人形的邊兒來,像從這黑暗裡長出來的,見她就像見這間明明空曠、卻有“逼仄”壓迫感的黑屋子。
桌邊立着一隻拐杖,桌上放着一個通訊器,一閃、一閃亮着藍光。
祝文多看了眼後者,這是他進入右港後,唯一看到的電子設備。
他眼睛滴溜溜一轉,有點興奮地想,他好像找到小ai的頂頭上司了。
滿地都是魚鱗,但和左港的魚鱗不同,不是銀灰的,而是鬣狗皮肉裡鑲嵌的那種濃綠色。
有什麼窸窸窣窣作響,像老鼠躲在暗處的啃噬聲,好像就是從女人身上傳來的,但她從始至終沒有動過。
祝文靠近了些,女人忽然說話了:“你……破了禁門……”
聲音沒有消失,反而夾雜在女人的聲音裡,就像她嗓子裡含了什麼東西,一楞一楞的,質感還很奇怪,一動就會互相摩擦,簌簌作響。
祝文頭皮都被她說麻了,他惡寒地抖了抖肩膀,做了一個有點俏皮的敬禮動作:“調查員向您報告,長官~”
“調……查員?”
“你這裡不是總有人失蹤嗎,我猜和迷霧有關,你說呢?”
女人沉默片刻,窸窸窣窣地怪笑起來:“……失蹤?我怎麼不知道,失蹤到哪兒去了……?”
滿地的鱗片流着險惡的光,好像随着那怪聲的節奏,摩擦着地面,慢慢彙聚起來。
祝文怡然地指指點點:“被拖進海裡了呗,人家不吃救生衣,都扔海邊當垃圾了,你們供在左港的那尊女神像不會有意見嗎?祂看起來也不像活在陸地的,這麼破壞人家家鄉生态不好吧……你們擺在右港的這些黃金和女神像一模一樣,從哪來的?”
他試過那尊神像,被押送的時候也試過走廊擺的金花瓶,巨人港的黃金比正常黃金硬更多,刀刻不留痕,簡直是石頭。
提到“海裡失蹤”、“女神像”、“黃金”,怪聲就安靜了,鱗片也仍在原地,好像剛才隻是錯覺。
玩家面闆更新了:
【支線任務1已開啟】
【支線任務1-1“關于失蹤者的詭聞”:雨夜,海港,海鷗乍翅,失蹤的人。】
【任務詳情:查明失蹤事件的真相。】
看來考驗通過了。
“你……不錯……”女軍官彈來一枚巨人圖案的勳章,應該是右港的“通行證”,有勳章就算半個自己人了,“希望你一直不錯……”
門又兀自開了,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等我的好消息吧。”祝文将徽章别在領口,到門口好像忽然想起什麼,誇張地“奧”了一聲,語重心長道,“對了,你們那個人工智能還挺好用的,在左港幫過我不少……嘶,脾氣也挺大,别忘了給人家漲工資。”
他揉了揉被電的耳朵,像驕傲又故作矜持的貓咪晃了晃不存在的尾巴一樣,優雅退場。
進門他就發現了,頂頭上司,一直不做聲的電子下屬——小ai是偷渡到右港的,這地方沒它的權限,心懷鬼胎啊,簡直是頂好的告狀機會!
女人的注視若然陡然落到祝文的耳機上,一直看着他離開,簌簌聲走了調:“J……J?tunn?”
女人獨坐在陰影裡,兩隻眼睛長在太陽穴下面,像隔了整張太平洋,醞釀一場怒海波濤,接通了左港權限:“一個隻存在于虛拟的幽靈,也敢有背叛的心……”
她陰冷地扯了下嘴角,頭忽然離開脖子,脖子像拉長的橡皮泥向前延伸,抻到透明,能看到氣管和食道内長出的密集鱗片,塞滿了魚,好似還有人類的斷手,她長開尖牙,從靠牆的櫃子裡叼出一塊先進的電子屏,像蛇拖獵物回洞穴一樣,拖回辦公桌。
她在空屋子裡自言自語,摩擦的古怪雜音像在她嗓子裡跳了一支交際舞:“你隻需要擁有聰明且服從指令的頭腦,試圖有一顆心是你的罪狀,那會讓你變成殘次品,就像混雜了魚血的雜種……但你還是犯罪了,是我對你抱有太高的期望了,你需要監督和改造……”
她知道另一邊的人工智能聽得見,無情啟動了隐藏在深層的保底程序“J?tunn(約特納)協議”,關停左港的全部權限,逼着人工智能進入“類休眠”狀态。
左港的設備再次接連封鎖,與關閉不同,是和控制它們的ai意識一起進入死機狀态。
這和讓人工智能“永眠”,或者說“去死”沒有任何分别,被逼急了,裝死的人工智能才終于露出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