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面露難色,馮卉别提多解氣,心下暗爽,表面卻很善解人意地道:“她們劇組不是去三思山玩了嗎?那麼多人在,不會出事的。”
靳譽蓁道:“你怎麼知道她去三思山了?”
馮卉一向不關注娛樂圈的事,但岑述是例外。那可是能把靳譽蓁這個魔鬼變成笑柄的人,她恨不得将岑述發的文案逐字解讀。
“她朋友圈發的。蓁蓁你好像不愛看朋友圈,就沒見你給誰點過贊,自己也沒發過。”
靳譽蓁道:“她發朋友圈了?”
馮卉意識到什麼,迫不及待拿出手機,點到岑述的朋友圈,尤其将那張親密合照放大給她看:“剛發不久。”
這下,靳譽蓁再糊塗也無法自欺欺人。
馮卉能看到,她看不到。顯然是分組了。
估計岑述剛發動态的時候失誤了,所以她才有幸看到幾秒。
「報應,都是報應!岑老師威武!」
靳譽蓁将手機還回去,目色中隐着幾分冷冽,“我待會兒還有事,你先回吧。”
馮卉微微一驚:“拟合同的事呢?”
說好今天辦的。
靳譽蓁像是苦惱地拍了拍腦門,“孫律給我談事去了,下周才能回來,别人又不了解我這兒的情況。你很急嗎?”
馮卉愣了三秒,表忠心道:“不急不急,咱們這關系,合同也就是走個過場。”
靳譽蓁微笑送她出門。
可馮卉卻覺得身上冷嗖嗖的,沒來由一陣不安。
等馮卉離開,靳譽蓁就給孫柏昭打電話。
孫柏昭以為她在着急合同的事,接起電話就說:“跟馮小姐的合同拟好了,我就在路上,半小時送到。”
靳譽蓁說:“不用了,馮小姐不适合跟我們合作。給你三天假,下周一再上班吧。”
孫柏昭驚呆了。
平時老闆跟馮卉關系可好了,哪怕這次合作純粹是自割腿肉,老闆也沒說什麼。
“好。”優秀員工的自我修養,就是不幹涉老闆的私事。
靳譽蓁在茶台坐了會兒,思考着今天發生的一切。
她隻聽到了崔蔓和馮卉的心聲,不一定能聽到所有人的。
崔蔓和馮卉對她如此表裡不一,是她看錯了人。
以前竟沒發覺。
這兩個人,嘴上都是情義,心裡全是生意。
她心中淤着幾分怒氣,為免傷身,走去禅室打坐散火。
晚上,她應邀去參加品牌觀察的頒獎禮,也是巧合,在一桌人掼蛋的時候,她瞥眼看到了小姨。
立刻起身尋過去,親切地喚了聲:“小姨,你也來了?”
駱筱正在跟人侃侃而談,轉頭看到她時,表情怔住一瞬,很快笑開了:“蓁蓁啊,好巧,你一個人來的?沒帶上岑述嗎?”
不怪她有此一問,從前隻要是大場合,靳譽蓁都會帶岑述刷臉。
“她忙,”靳譽蓁心念一轉,“小姨,我很久沒見您了,咱們喝杯茶去?”
駱筱沒理由不應,跟身邊的人說了聲,就和靳譽蓁一塊兒去了茶室。
身後一小桌人都羨慕不停。
靳家這個沒出息的二小姐,其實對親戚是非常不錯的,不然憑駱筱的本事,熬幾輩子都上不了品牌觀察。
這邊所謂的茶室,不過就是休息室,架子上擺着酒水飲品,桌上放着茶具和棋具。
靳譽蓁邀着駱筱坐下,尋思小姨在她面前一直和婉溫情,說出的話可信一些。
她給駱筱倒了杯前不久上過中食展的栀子酒,裡頭加了普洱,茶香,花香,酒香,彙在一起,卻不雜亂,反而很是清新。
“小姨,我跟岑述大概沒結果了。”
駱筱剛接過酒杯,就聽到這麼一句話,訝然不已:“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你們吵架了嗎?”
靳譽蓁歎了聲氣:“别說吵架了,我連人都聯系不上。”
駱筱語重心長地道:“蓁蓁啊,我覺得岑述那孩子很上進,你們倆也很配。感情嘛,都是需要經營的。”
靳譽蓁半信半疑,正要開口,就聽到另一道聲音:
「你親手把人捧成大明星了,難不成還指望人家向下兼容?手裡那點股份都快被稀釋完了,還拿自己當金主呢?」
靳譽蓁道:“……”
不是、她那麼溫柔一個小姨呢?
她看着駱筱,又像是透過駱筱看向另一個人。
駱筱心裡發毛,眼神躲閃着道:“蓁蓁?”
靳譽蓁沒回話,隻是定定瞧着她。
駱筱甚少在這個小輩身上看到如此深沉的一面。
因為上一輩的事,靳譽蓁對駱家一直很照顧,從未疾言厲色過。駱筱很配合,也裝出一副血緣情深的模樣,對靳譽蓁送來的錢财和資源照單全收。
她對靳譽蓁肯定不到厭恨的程度,隻是單純的看不起。
和靳譽蓁相處時,她将對方當成一隻需要順毛的小狗,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
此刻,她敏銳地感覺到靳譽蓁的眼神有一絲陰刻。
像是将她整個人看穿。
她掩飾性喝酒,完全地斂起雙眸,遮住眼中的情緒。
茶室中,靳譽蓁穿身綠白亮片長裙,微卷的長發垂覆肩背,食指戴了珍珠水鑽戒指,再未飾其它。如濃濃水霧中一片翠微之色。
她倏而感到明朗,仿佛長久沒想通的事情,現下想通了。
每每她想放棄岑述時,身邊人都會勸她忍耐。
所謂旁觀者清,這些人肯定都看透岑述釣着她,卻故意将她往錯誤的路上推。
“我還有事。小姨,下次見。”最後三個字咬的重了些。
駱筱心慌了慌,要叫住她,可靳譽蓁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内場時,桌上一堆人圍過來,讨好地道:“靳二小姐呢?筱筱,都不跟我們引薦一下嗎?”
駱筱蹙額:“有什麼好引薦的。”靳譽蓁恐怕就快保不住靳氏的股份了。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她被财經頻道邀請去做藏品顧問了。”
駱筱懵了懵:“我不知道。”她最在意靳家的财産劃分,哪有空去關注靳譽蓁本人幹了什麼。
好像…靳譽蓁是搗鼓過藏品。
能上央台的節目,還怕不能在靳家翻身嗎?
靳家祖母遲遲不肯放權,就是因為小輩中沒有一個能獨當一面。
靳譽蓁這回怕是加分不少。
駱筱有些慶幸,還好她沒跟靳譽蓁撕破臉。
***
夜晚,靳譽蓁躺在床上開始翻聊天記錄。
今天發生的事太詭異,反倒使她思路明朗不少。
她和岑述的聊天記錄沒一會兒就翻完了,不得不說,她在岑述面前,脾氣真的好極了。
哪怕再冷漠的話,也能忍耐。
哪怕岑述三天不回消息,也沒抱怨。
就離譜。
在今天之前,她以為歲月靜好,誰知道是各懷鬼胎、群狼環飼。
最好笑的是,有些人一面利用她,一面罵她惡毒。
她惡毒嗎?
她都沒殺過人好不好。
越想越氣。
要不是入秋了天冷,她真想立刻提刀上門。
察覺到情緒失控,她立馬掀開被子,在床上打坐。
自己的身體最要緊,可不能氣壞了。
半小時後,怒氣有所平息,她睜開眼。
這時,岑述發來消息。
是幾張在三思山拍的照片:「今天在山上看到一家奶茶店,我忍住沒買。你想送我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嗎?」
靳譽蓁看完後,臉色沉郁,剛消下去的怒火複又翻騰起來。
她試着氣沉丹田,告誡自己:赢在和氣,死在脾氣。
過了半分鐘。
人都是要死的。
她打字回複:「我想為你上清明的第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