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竹懷越發握緊她的手,幾分慶幸幾分喜悅,心頭的溫熱擴散開來,于是面上也一片親和。
不一會兒,廚房送來些小食,兩人随意吃了些,就在宅子逛了逛。
靳竹懷在仰光待了好幾個月,初夏時節走的,來時已入秋,對洮州竟然都有點陌生了。兩人走累,在亭内倚欄觀魚。
風穿亭而過,靳譽蓁不由得想起當年養過的那隻老貓。
灰撲撲的,長的…很舊,眼神幾近慈祥。
似乎,後來也在某個地方看過那樣千瘡百孔般的眼神。
忘了。
看來她跟岑述真是不該認識,能逼得竹懷私下去找岑述,顯然是看不下去了。
老實說,她醒悟岑述不會給她回應的時候,遠沒有聽到竹懷心聲那時難受。
竹懷是她的姐姐。
給魚喂食的時候,靳譽蓁轉頭看了看靳竹懷。竹懷穿的素淨,面上薄妝,眼中卻時不時出現如酒般酽烈的情緒很是刺目。
***
中午,餐桌上大部分是應時的菜品,菜色很新,靳譽蓁這才相信家裡真的來了新廚師。
然而一家人要吃飯時,來了不速之客。
一般客人不會專挑飯點。
都不用想,肯定是靳宏。
不光她。靳月瀾也煩了,面無表情地示意他們進來。
靳宏撐着手杖進來時,一搖一晃,真有種随時會死的樣子。
出奇的是,攙扶他的人竟然是靳恪。
甯芳嫌惡地别開臉,本想着擠兌靳譽蓁的,但靳恪一出場,她連話都懶得說了。
就這樣,餐桌上勉為其難增添幾副碗筷。
有時候碰上臉皮厚的人,真會束手無策。
靳宏坐下後,讓靳恪坐在他身邊,兩個人顯得很親近。
靳月瀾不悅道:“這是什麼意思?”
靳宏前些年酒肉沒節制,這幾年光速衰老,身子又重,半隻腳已然進了棺材,說話也含糊的很,嗓子總像劈了一樣,“我看靳恪這孩子挺好的,就帶了一陣。”
靳月瀾懶得說什麼。
當年靳家回了洮州後,靳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抛棄妻女,如果不是看在亡故姐姐的份兒上,靳月瀾連宅門都不讓他進。
也不知他品性怎會如此,長姐分明是那麼溫厚的人。
靳譽蓁細思片刻,不解道:“大伯是想讓靳恪當您兒子?”
靳宏反問:“不行嗎?”
靳譽蓁皺眉:“現在很少聽過繼的說法了,您的意思是收靳恪做義子?”
靳宏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樣,“是又怎麼樣?”
一個小輩難不成要質疑他的決定?
靳譽蓁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巧,我有個朋友前些天收了隻二哈當義子。”
靳宏和靳恪齊齊眼皮一閃。
想回句什麼,可人家隻是陳述,也沒發表什麼意見。
這倒好,像吃了啞巴虧一樣。
餐桌上安靜一會兒。
甯芳冷着臉沒說話。
當什麼好玩意兒呢,還收義子,等靳宏領會過靳恪的本性,估計要打電話報警了。
不對,這兩人,蛇鼠一窩啊。
甯芳從不覺得自己是好人,但靳恪未免也太壞了,不知道是天性還是遺傳。
當初在仰光的時候,靳家前途未蔔,甯歲剛懂點事的時候,就知道和靳譽蓁一塊兒出門賣槟榔賺錢,唯獨靳恪,生來一副少爺脾氣,家裡所有人都是他的傭人,甯芳生他的時候受了很多苦,怎麼也沒想到那隻是開始。
靳恪三歲的時候,她煮了牛奶喂他,他嫌棄,非要喝棗奶。
她不得已,隻能出門去買,回來時,看到靳譽蓁抱着還是嬰兒的甯歲,靳恪則是一臉傷。
問過才知道,靳恪不滿意牛奶,趁她出門的功夫,将奶壺打開,牛奶澆在甯歲臉上。
還好靳譽蓁回來看到了,及時阻止,否則甯歲就要被害死了。
為此,甯芳做了很久噩夢,最後正式取名的時候,她無意瞥見靳譽蓁看的一本書,安甯歲月,就取了甯歲兩個字。
從那以後,她對靳恪真是恨之入骨,甚至開始懷疑骨肉血親的道理。直到現在,她也不敢讓甯歲和靳恪過多接觸。
即便她時常抱怨甯歲混吃等死,但内心到底希望甯歲能一直善良正直、不受傷害。
如果靳宏願意收了這個孽障,她真是求之不得。
省的以後她還要顧着自家臉面,在外面言不由衷地替他說好話。
靳恪染着銀色頭發,長得其實還不如一隻二哈順眼,他狠狠瞪了眼甯芳,轉頭對靳譽蓁說:“我知道比起堂姐我還有很多不足,但我一定會努力學……”
靳譽蓁打斷他:“哪有什麼不足,你都會直立行走了。”
靳恪道:“……”
他勉強一笑,“堂姐,你這幾年沒少做公益吧,既然連外人都能幫,為什麼對我這麼苛刻!”
靳譽蓁很煩他,她剛剛隻是嘴快暗怼了一句,他就糾纏着不放,好像大街上看了眼野狗,就被追一路。
“人家發達了回報社會,你發達了報複社會,能一樣嗎?”
靳恪瞬間沉下臉,陰測測地道:“你是在教育我嗎?”
靳譽蓁道:“我是在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