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靳譽蓁的行為極其合理。畢竟之前那麼喜歡岑述,現下對方主動找來,多少要心軟,然而深思之後,仍是理智占了上風。
車駛的平穩,望向窗外,隐約看得見雨絲連墜如線。
這一路,靳譽蓁陷入深思,有些舊事便猝不及防被勾起。
***
記憶中母親靳繡是十分豪爽的人,她自小獨立,很有主意,哪怕靳家最艱難的那幾年,靳譽蓁也從未見她自怨自艾。
印象中,靳譽蓁剛會說話的時候,喊的是‘繡繡’。
祖母說,這個名字是母親自己改的,有錦繡的意思。
等小孩再長大一些,知道不能這麼喊母親的名字,就叫‘繡繡媽媽’。
靳繡當初選夫,首要條件是賢惠勤快,以及樣貌好。
她娶男人,又不是娶來供養。
最好娶來一個弱柳扶風、嬌嬌俏俏的,看着順眼。
挑來挑去挑到靳炳。
她不在乎靳炳的内心,男人隻要能侍奉廳堂、打理廚房,另外再漂亮一點,就成了。
她沒很高的要求。
她有自己的志向。
靳譽蓁出生半年後,靳繡去馬來半島做采珠生意。
那也是靳月瀾決意去仰光的契機。
祖母後來說,繡繡的無畏點醒她,尤其往來西岸的客商知道靳家有位繡繡老闆,西岸浪頭常能看到繡繡老闆的采珠船,就更好奇,便常來家裡拜訪。
靳譽蓁六歲那年,靳月瀾決意去仰光。
舉家搬遷。
剛去時日子不好過,祖母時常碰壁。
靳譽蓁晚上醒來時,常見祖母在燈下看書,愁眉不展。
好在那時堅持下來,換了如今,哪怕再能吃苦、再上進,也沒法起家的。
一晃八載,靳家算得上重現輝煌,祖母思鄉,留了心腹在仰光,張羅着重回故土。
當時靳家屬于萬衆矚目,靳家的翡翠極好,能戴的都是顯貴,萬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可靳炳染上不良習慣,壞了家風。
母親過世,不然此事也不至讓靳譽蓁去解決。
就是那時候,靳譽蓁碰上鬼了。
她約見靳炳,本意是要逼靳炳離開靳家,她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
可是在赴約的路上,腦海中突然出現一道聲音:殺了他。
忘了那天是什麼天氣,隻記得那道聲音像是平白長在腦子裡,不停重複:殺了他,讓他消失。
她很确定自己沒有精神類疾病。
和靳炳見面後,她狀态不好,頭暈目眩,到底有沒有将自己的計劃完美實施,她記不得了。
第二天,她在船上醒來。
靳竹懷守在她身邊。
而甯芳等人,都對她避之不及。
細問之下才知,靳炳失去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差點沒命,人也變得瘋瘋癫癫。
隻因他近來不檢點,很有可能惹上亡命之徒,又因為他見的最後一個人是靳譽蓁,而靳譽蓁那時才十四歲,所以成一樁懸案。
靳譽蓁聽竹懷講完,頭痛欲裂。
同船的還有付皎一家人,付皎來看她時,帶了封信,說是昨晚收到的,但她頭熱暈過去了,所以暫為保管。
靳譽蓁蓦地想起昨晚那道聲音,打開信封時,手都在顫抖。
出乎意料的是,信裡沒有她預想中的打打殺殺,隻有一行字:你所面臨的災禍都是考驗,隻要越過去,你就是主宰。
整齊的楷字。
看似溫和的語言。
卻透着森然。
靳譽蓁努力回想,她見了靳炳以後說了什麼?又是怎麼回家的?又是怎麼上船的?
想不起來。
而所有人,都默認她害了靳炳,靳宏靳恪看到她就目光躲閃。
她不在乎。
她隻是擔心。
難道真是她做的?
如果是的話,為什麼記不得了?
腦中的聲音,收到的信,又是怎麼回事?
她需要弄清楚。
祖母來看她時,擔憂不已,問道:“醒了還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生病暈船了?”
她知道祖母對她有求必應,于是眼神堅定地道:“祖母,我想回……”仰光。
回去查清楚。
可話到嘴邊,不受控制變成:“我想回…洮州。”
祖母憐惜地抱住她:“我們蓁蓁受委屈了。回,回洮州。”
靳譽蓁的意識又是一片混沌,再說不出話來,隻能靠住祖母,閉上眼睛。
回到洮州,靳炳成了靳家的不可說。
她知道原因,因為大家都以為是她做的,有些人害怕她,有些人要保護她,就成了這種局面。
搬進大宅後,仰光的事告一段落,靳譽蓁心裡那點不甘隐有平息之意。
她才十四歲,還有大好人生,事情已經發生了,何況結果是好的,不是嗎。
就在她準備接受這些時,逗留礦場的三叔聯系了她。
盡管三叔不是祖母的親生孩子,但畢竟都姓靳,她出于禮貌還是回了三叔的信息。
得到回信,三叔打電話過來。
“家裡還好嗎?”
靳譽蓁公式化回答:“都好。”
“歲歲好嗎?”
“很好。”
“那就好,我很擔心她們。”
“嬸母請了早教老師,歲歲學的很好。”
話鋒一轉,“蓁蓁啊,我看到你藏在屋裡的刀了,血都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