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衣着簡陋,神色卻帶着刀尖舔血的狠:“大人盡可以前去試探試探,當家的前幾日又帶人去了那處屋舍,捉了一個術士審問,那術士貪生怕死,主動交代說是那屋舍的主君前陣子帶了一位年輕郎君,喚那郎君‘子殷’,定然是靖遠侯父子無疑。隻是當家的晚了一步,聽聞前陣子那位少主犯事被那位長公主扣下了,那主君前去營救如今也沒有消息。”
他咧嘴笑了笑,掂量了下手中沉甸甸的荷包:“大人若是信得過我們當家的,便與我們一同前去那公主府中探探,說不準來年的今天,便是那對父子的忌日了。”
那商賈打扮的人也回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既如此,我将如實禀告丞相,若是能取了這二位的性命,來日封功行賞,少不了你們寨子。”
這商賈撂下話,神色如常離開客房。
缙山的一處寨子裡,二人言談中的那位貪生怕死的術士閉眸打坐,撚指算着什麼,忽而睜開眸子,輕聲自語。
“啧,此處真是有趣,越發熱鬧了。宸绛啊宸绛,在這個地方,你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真想讓他們好好瞧瞧,天道的寵兒也不過如此。還不夠熱鬧啊,總是這樣也夠無聊的,那本君便……再燒一把火吧。”
烏雲層層籠罩在楚城上空,近幾日的天氣越發異常了起來。春日已至,本該溫暖和煦的春風不見蹤影,卻常常伴着轟鳴的雷雨與閃電,空氣似乎都變得沉悶窒息了起來,似乎是什麼警示,亦或是征兆。
攬霞殿内,宋期急促地喘息着,額頭上布滿了汗珠,似是被困在了什麼噩夢中,醒不過來。
又一次,他在滿是迷霧的密林裡,看到了自己的前世,宗門的無憂少年一步步沿着既定的軌道走着,世家公子,烈火烹油,轉瞬間家族覆滅,青年渾身染血被囚于暗室,大理寺卿的言笑間是一次次的嚴刑拷打,數不清是第幾次刑罰了,青年指骨折斷,模樣已經不大能看得清楚,朦胧血色間,視野裡勉強看到的,是高處小窗外,都城春夜裡飄起的大雪。
那青年瀕死之際,聽見的,是大理寺卿的低語勸誡:“三郎君,你可知道,若死了,一切都會清淨了……武大,那就好生送三郎君上路吧。”
這是,他的前世。
他從夢中驚醒,急切得打開窗子,心情并沒有緩解幾分。
夜色正濃,空氣濃稠得似乎要化作實體,掩住他的口鼻般令人窒息。
缙山的戰事越發焦灼了,旭泱連日守城作戰,公主府似乎更大更空曠了。
碧雲殿地牢内的人,哪怕是再多的手段,瀕死之際總能緩過一口氣來,似乎是真正的神明,擁有着永生的神秘力量。
真正的神明,會對本該庇護的臣民冷眼旁觀麼?宋期忘不了,前世的山河破碎、餓殍遍野。
真正的神明,會手段用盡欺辱良臣,隻為得到權勢麼?宋期看到的,是那神明踩着宋氏滿門的屍骨,為了權勢手段用盡。
腦海中是夢中人的低語,若死了,就會清淨了。
不管是不是神明,想要将那人誅殺,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