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炎熱的陽光沒有了溫度,隻有亮度,下午三四點的昏沉,讓整個屋子蒙上一層不真實的濾鏡。門外沒有知了聲,沒有賣冰棍的叫賣聲。
一切都無比安靜,明明天氣很好。小白卻從脊柱深處感到了一種無端的冷。
必須快點坐起來,他想,于是小白掙紮地爬了起來。他這輩子真的沒有見過比這個身體再弱的存在了!小白發覺這個身體甚至連一個仰卧起坐都做不到,而且皮薄肉嫩,還沒等他撲蹬兩下,手指尖兒的皮已經磨破鑽心的疼。
這是什麼垃圾副本?就是為了削弱他也不必要做的這麼明顯。
跟代緒解掉契約的方式很簡單,就是接受契約的一方死亡,他死了代緒就可以找下一個了。
死亡就意味着忘掉之前所有的巢中經曆,a家不會讓他白死,a家老太太允諾,代緒當時協議裡提到的城中心的房子,在任務完成後,會依同等價格補償一套,劃歸到他的名下,地方他自己選,他們保證不被代緒找到。
a家和實驗室幾乎是完全敵對的兩個家族,如果小白想要更多的了解實驗室的,那他最好少和a家接觸。
他不放心代緒,但是也很難一直陪着他。想起“角色代入”裡血紅的屏幕,那個出血量,代緒大概兇多吉少。
“巢喜歡搞一些故弄玄虛的東西!”這是進入巢的人的對巢的共同評價,新人看“角色代入”,代入到自己死亡的樣子時,被吓出來的不在少數。巢似乎有意識一樣的,如蜜蜂總是想要緊緊攬住所有的蜂蜜。
至于沒有被吓出來的人,巢不屑于欺騙他,在他面前展示的大多是真實。隻不過是某個選項下的真實,結局完全可以被改變。也有不少專家扯出平行宇宙之類的概念,可是民衆大部分覺得這是巢帶來的幻覺,和誤食了有毒菌子差不多。
随着有關巢的研究,報道越來越多,巢因為裡面光怪陸離的故事,還被不少楞頭青年列為人生必去的景點。直到巢裡出來的人瘋了幾個,群衆集體抗議一波後,這個潮流才算是壓下來。
代緒作為a家族的未來掌舵人,這個副本是一定要刷的,而且還會有人帶着刷,隻是這個難度的副本,不是代緒現在這個階段應該接觸的。
小白一向獨來獨往,身旁活着的朋友不多,對待朋友,他總是比較珍惜。
所以等他這次任務完成,如果有緣相見,他會去多多接一些a家的賞單的。a家家族特性所見,不管内部還是外貿,對軟金的需求量都不小。這一次,自己竭盡所能,保他過關吧。
小白想了一會,蜘蛛網落到他的鼻子上了,便重重地打了個噴嚏。他的臉邊是破碎的鏡子碎片,他從鏡子的倒映裡,看到了自己粉紅色的眼睛。
要命!眼睛竟然本色出演了。劇本不會允許存在不合理的事情,既然他的粉眼睛是“合理的存在”,那這次肯定會在他眼睛上做文章了。
越是難度高的巢成的世界,布景就越詳細。這一會兒布景怎麼樣他是沒看出來。反正就這個身體殼子,可是把他給折騰壞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幾乎沒有什麼肌肉,而且雙腿,他可以确定這個身體摔的不輕,腳疼腰疼,唯獨這雙腿卻沒有知覺,這個身體的雙腿八成是廢了。
這次的巢找的還挺合理,這個身體,這個樣子,哪怕是失憶狀态下從來沒有見過血的代緒,也可以輕松拿捏。說不定多說兩句話,這個如林妹妹一般,動不動都要喘息的身體都能被氣死。
因為爬不起來,小白幹脆就躺在這兒。可是越想,心跳的就越快,冷戰打的就越密,那個名叫危險的神經,一直刺激他的大腦。
為什麼會有“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呢?
這是一個破落的小屋,沒什麼人會往這邊來。
那“窸窣”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上面走,煩躁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步頂到了自己的頭頂。
他身旁是經年失修的老管道,管道上有着斑駁的褐色漆。這個屋子的灰落得有半厘米厚,平日裡也不會有什麼人來往。
是樓上住的鄰居嗎?為什麼這裡還會有孤零零的水聲,那水聲似有實質一樣,越來越密,越來越急,簡直就要離他腳邊水管裡,破管而出。
小白腦門上青筋暴起,這個世界他媽的又整一些怪物給自己了?想讓他死沒關系,可是絕對不能死在這些該死的東西的手裡,不然一切都前功盡棄,他要趕緊走!
眼見頭頂的聲音越來越小,小白也顧不得身體的虛弱,不知從哪裡來的狠勁兒,愣是用手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往門邊爬去。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在逃走,樓上的東西的動作越來越快了。水管發出劇烈的抖動碎屑,稀稀稀漉漉的往下掉,蓋到了小白的腳上。小白忍着痛爬到了進門的樓梯下的镂空地方,費力地将自己縮進去。
一個腳,兩個腳,再快一點!
好熱呀,汗浸透了小白的體恤,他咬牙扭頭看了一眼,那水管紅的鮮活,有東西如雨點一樣在水管裡往下掉,發出噼裡啪啦的炙烤的臭味。
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一些碩大的老鼠,如潮水般鑽進了管道,卻被燒的火紅的鋼管煎地發出凄厲的吱吱聲,聽着小白頭皮發麻。
四周跟随的老鼠見領頭的老鼠被烤熟了,便湧過去分食,幾秒的功夫,那幾個領頭的老鼠被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但沒有老鼠敢靠近那個紅彤彤的水管。
此時饑餓的老鼠又暴竄出來,如同失控的羅盤在瘋狂的轉動,小白清晰地知道,自己将會是它們的下一個目标。
他發誓淹死在深海裡和與老鼠關在一起被咬死,絕對是他最厭惡的兩個死法。可是這腿,真的是一點都走不動路!
他憤恨地捶打雙腿,任命地閉上眼睛。
吱呀——
鐵門發出了老朽地鳴叫。
厚重的紅色漆門緩緩打開,門外陽光透進來,有一個俊秀的身影逆光站立,那是學生打扮,拖着書包,看起來頗為憔悴的代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