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地,周茉突然轉身,變成橫坐在沙發上,她還是保持曲着雙腿抱着膝蓋的姿勢,但現在變成面對着範因時,距離也近了幾分。
範因時明顯吃驚,微張着嘴,從腳踝處看到周茉的眼睛。四目相對時,她明顯感覺到自己亂了的心跳。不是因為對接下來談話的緊張,也不是為自己判斷失誤的愧疚。而是做為人類最本能的情緒——怦然心動。
這當然不是她第一次心動,她心動過千千萬萬回,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在異國他鄉的時候,在歲歲年年的每分每刻。
“冷嗎?”範因時氣息紊亂,聲音發生了明顯的抖動。
周茉微微偏頭,枕着自己的胳膊,“我不冷。”她動動指頭,踩踩自己的腳背,“你應該是窗戶邊站久了。”
範因時嘴角一牽,既不反駁也不承認。旋即問:“你要和我說什麼?”
周茉眨眨眼,低語:“我想知道心動是什麼感覺。”
意料之外,範因時怔怔地看着周茉。
周茉在她訝異的表情裡紅了耳尖。被大腦捕捉到的一瞬間,周茉做了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動作。她攏住耳朵使勁揉搓,想要掩蓋自己害羞的證據。
“茉茉。”範因時盯着她紅若滴血的耳朵,柔聲喚她。
周茉果然在範因時的聲音裡停下動作,她擡頭乖巧溫順地望着眼前這個人,在期待一個答案。
“其實你知道對麼。”範因時看着周茉的眼睛,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
周茉垂下眼眸,聲音裡帶了明顯的苦惱。
“我搜過。”
周茉忖了忖,“可是好像不一樣。”
“我沒有辦法接受她的親近,連擁抱都做不到。”可網上說心動會想要和對方親近。
“她離開的那天,我知道她需要安慰,也向我索要過,可是我拒絕了回應。”可網上說心動會想要和對方互動。
“我這樣的人不配心動,對嗎?”周茉紅着眼眶帶了哭腔。
“當然不是。”範因時蹙眉否認。
“每個人都有拒絕的權利,對于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就該理所應當的拒絕。”
“喜歡是建立在舒服的前提下,不是委曲求全,舍己為人。”
範因時言語急切,說話時眉峰緊皺。她面對周茉總是這麼不專業,沒辦法用知識和天賦下鈎子,鈎住周茉的思維。
“可是我有病不是嗎?”周茉淡聲說,隻是越發泛紅的眼眶出賣了她。
周茉泫然欲滴的模樣像一把利器刺入範因時胸口,血液在她體内橫沖直撞,她眼睛一眨就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範因時擡手拭掉臉上的淚珠,吸一下濡濕的鼻腔。用無比溫柔的眼神看着周茉說:“我們隻是比較敏感,比别人有更多更豐富的情緒,我們隻是看世界更加細緻,有更好的共情能力。為什麼說它是病,是因為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可是不一樣怎麼了,我們并沒有傷天害理喪盡天良。”
她沒有用“你”,沒有單獨把周茉擇出來,強調她的特殊性。因為在範因時眼裡,周茉的特殊從來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她的特殊深藏在範因時最柔軟的地方,是周茉本身,是周茉這個人。
“茉茉。”範因時小小的呼出一口氣,帶着些虛弱的尾音喊道。
周茉用一雙無辜的眼睛望向她,看着有些委屈。
其實不止戴檬,範因時也時常想把周茉擁入懷中。想輕揉着她的頭安撫她,告訴她不要害怕。
“是這些東西威脅到了你,我們才千方百計的想要鏟除它。并不是為了另外的人更好的接納你。”
“你能明白嗎?茉茉。”範因時的聲音輕得像羽毛一樣,生怕吓到身旁的人兒。
周茉把頭埋起來,過了好一會兒說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她說:“因時,明天陪我回去吃飯好嗎?”
這件事本身并不難得,畢竟她們兩家人往來不少,連春節都是一起過。難得的是周茉在這種情況下提出來,她把自己不安的心放一半在你手裡,用不着痕迹的話說,“你幫我托着吧,你也可以幫我托着。”
範因時小心護着周茉脆弱的心髒軟軟眼神,用視線将周茉裹住,輕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