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在我走到他身邊時醒了過來,轉過身仰頭看向我:“菜菜子?”
我蹲下身,抱着袈裟對他說:“爸爸睡在這裡,會着涼的吧?”
他從我手裡接過袈裟,一邊随意地披上,一邊拍了拍自己身側的地闆,示意我坐到他身邊。
靠得近了,我才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兒,這才發現他身前擺了個空着的清酒瓶,剛剛似乎是在飲酒。
我枕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夏油大人細心地調整祖衣罩住我,把我也同樣嚴嚴實實地裹在了厚重的布料裡。他摸了摸我的頭,慢聲細語地問我:“菜菜子馬上就要十五歲了吧。”
“嗯。”我很喜歡這樣和夏油大人待在一起的感覺,他身上的氣息讓我感到心安。
“十五歲……明年就要上高中了呢。”夏油大人的語氣悠然,“别去讀什麼咒術類的高專了,我給你們挑選了位于北海道的寄宿學校。好好學習,之後去考京都的大學吧。”
“也是,我們詛咒師是不能上咒術高專的。咒術高專裡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我睜開眼,調皮地看向他,想看到他贊許的目光。
“你哪兒那麼多的敵人?”可夏油大人卻嗤笑着敲了敲我的腦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和我的恩怨,是因為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情。但這些都與你一個小丫頭無關。我不想讓你去咒術高專,是因為在那邊能學到的知識實在是太少了。咒術相關的東西,我之前每天都在教你們,你們已經學得七七八八了。但如何與不同的人相處,如何很好的生活下去,這些是僅僅待在我身邊沒辦法教給你們的,所以要去讀高中,還要考大學。當然,考不上也沒關系,出國留學的學費我也已經替你們提前攢好了,都在你們的賬戶裡。賬戶裡有不少錢,應該足夠支撐你們到可以獨立生活的時候。甚至,如果省着點兒花,應該也可以這輩子不用接任務便不愁吃穿。”
夏油大人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把我摟在懷裡,用手指輕輕梳理着我的頭發:“遇到厲害的詛咒就趕快跑。打不過的架不要賭氣硬打,要學會躲起來。生理期的時候不要嘴饞去吃冰淇淩,止痛片也不要亂吃,對身體不好。别總傻乎乎地見到誰都相信,這世界上騙子很多的。能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大多都是有毒的餡餅,所以别總随便就輕易對人掏心掏肺。少吃零食,太甜的東西對牙齒不好。少玩手機,有空時可以多讀讀書。不要總是熬夜。不要和美美子吵架,家人間可以互相多讓一讓。天冷要記得給自己加衣服。冷掉的飯,要記得熱一熱再吃……”
那天他唠唠叨叨說了很多,我以為他隻是喝醉了,所以隻是把臉埋在他懷裡安靜地聽着。再後來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于是就保持着環抱我的姿勢,一下一下地撫摸着我的後腦勺。我覺得自己就像回到了胚胎時的羊水中,周身都暖洋洋的,無比的溫暖與安心。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溜走。明明夏油大人是個大忙人,他卻沒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
直到太陽落山,庭院的光線漸漸暗了下去,夏油大人才終于打破了這種令人心安的沉默:“一轉眼,菜菜子就長大了呢。”他笑了笑,“可我卻總是不放心。總想讓你們陪我更久一些。”
我從他的懷裡擡起頭:“我們會一直陪着爸爸的。”
他隻是眉眼含笑,柔和地看着我,沒接受也沒拒絕,卻突兀地提起了另一個話題:“在未來的某天,你會恨我嗎?”
“哈?”我佯裝生氣,以為他是喝酒喝糊塗了,“爸爸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我怎麼會讨厭爸爸?永運都不會。”
“哈哈哈哈,咳咳。”他一邊咳嗽一邊笑着,“抱歉抱歉,許久不喝酒,所以稍微有些上頭。天色已經晚了,該休息了。菜菜子可以扶我回房間麼?”
我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攙住他的手,把他從緣側的地闆上拉起來。在回房間的路上,他的腳步很穩,一點兒也沒有喝醉酒的樣子。而最後互說晚安道别時,他低下頭親了親我的額頭,對我說:“謝謝你。”
然後,那之後的幾天後,他把大家召集在了一起,用一種亢奮的語氣對我們宣布:“東京高專最近來了個自帶特級詛咒的轉學生。那個詛咒一定會對我們的事業有很大幫助。所以,大家,我們一起去把它搶過來吧!”
想到這裡,我又想起了那個特級詛咒,祈本裡香。
一定是因為乙骨悠太從小就和它待在一起,才會導緻夏油大人沒辦法收服這個詛咒。然而,這輩子的我已經知道了祈本裡香的強大,所以我會提前把祈本裡香搶走,在乙骨悠太成長起來之前。
我暗暗策劃着下一步的計劃:等我出院,我會去找到乙骨悠太,趁他還是個小孩子,把祈本裡香搶過來,作為送給爸爸的第二隻特級咒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