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夏油大人走出咖啡廳。
他站在街角,似乎很想抽煙。忍了忍,最終卻又把打火機收回到上衣口袋裡。
“我有些累了。”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低下頭,對我說,“所以,菜菜子,今天我們早些……”
“回家吧。”我在他的話尾,打斷他的話。
“什麼?”他似乎有些不解。
“爸爸,你說你累了。”我對他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就像曾經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他對我露出的那樣。我擡起手,主動握住他的手,“那我們就回家吧。這一次,讓我來帶你回家。”
說是回家,其實是回到他最初醒來時所在的、五條家的住宅。
他看到熟悉的建築群後愣了愣,卻沒甩開我的手,而是任憑我牽着他走進了十七歲的他和十八歲的五條悟共同的‘家’。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和十八歲的五條悟全都在家。他們一個仰靠在搖椅上閉目養神,一個躺在沙發上查看文件。美美子安靜地坐在他們腳側的地毯上,在畫一張手繪版的全家福。
看到我們進門,兩個五條悟都表現得十分平常,仿佛之前主動離開的夏油大人一直都在這裡生活。倒是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有些拘謹,仿佛是到陌生的人家做客,遲遲沒有動作。
十八歲的五條悟率先起身,走到玄關,拿出十七歲夏油大人常穿的拖鞋,遞到二十七歲夏油大人手裡:“吃晚飯了嗎?”
“……”夏油大人謹慎地接過拖鞋,卻警惕地沒回話。
“一看就是沒吃。”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抻了個懶腰,從搖椅上坐起來。“年輕時不注意身體,等你老了,可全都是毛病。到時候,我可不要伺候你。”
“我打電話讓他們再送些宵夜過來。”十八歲的五條悟說着,轉身去了屬于自己的主卧,獨留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和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在客廳的兩端面面相觑。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打破了沉默的氛圍,他自然而然地走過來,大大方方地拍了拍二十七歲夏油大人的肩膀:“放松些,這裡是你的家。”
他拿起放在玄關櫃子上的情侶馬克杯中的一隻,也沒管那是屬于誰的,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又遞給夏油大人:“準确來說,是我們的家。你和我在這個世界組建了新的家庭,我是你最親密的家人之一,所以,沒必要對我抱有那麼大的敵意。”
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接過馬克杯,猶豫了一下,還是用同一個杯子喝了水:“打擾了。”他低聲說,“今晚我睡客房。”
“我們還沒離婚,所以應該用不着分居。”十八歲的五條悟握着手機從主卧走出,“目前主卧隻有我和另一個自己在住,怎麼?你是覺得不熟悉?”
“對于占用了他的身體這事,我很抱歉。”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對十八歲的五條悟說,“但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擁有他全部的記憶。和我同居一室,你不覺得尴尬?”
“那你也該知道,我也共享了我自己前世的全部記憶。講道理,對于你叛逃卻不帶我這件事,我還是蠻有意見的,但鑒于‘未來的我’都願意縱容你,我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也同樣是我的選擇。”
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隻是安靜地看了眼十八歲的五條悟,複雜又無奈地笑了笑,似乎有些頭疼:“你還真是……”
他轉過身,把握着的馬克杯重新塞回到身側二十八歲五條悟的手裡。二十八歲的五條悟似乎想還再說些什麼,夏油大人卻先用食指堵住了他的嘴:“噓——”指尖從二十八歲五條悟淡粉色的唇珠輕輕劃過,像是調情又像訓導,“乖一些。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什麼也别問。”明明唇角含笑,粽瞳裡的瞳色卻顯得認真而冰冷,“悟是個好孩子,沒錯吧?”
得到二十八歲五條悟的輕微颔首後,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這才松開按在二十八歲五條悟喉結上的食指:“讓我自己獨自一人待一會兒吧。拜托了。”
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走進了客卧。
十八歲的五條悟發出了一聲有些不爽的冷笑,随即走向沙發旁的美美子:“好了,乖寶貝兒,我們不管他們。到睡覺的時間啦~”走到美美子身旁後,他又轉向我,詢問被夏油大人落在原地的我,“菜菜子,你也一起嗎?”
我沒回答,隻是有些擔憂地擡頭看向面無表情的二十八歲五條悟。他抿緊了薄唇,顯然内心不像外表那麼鎮定。
就在這時,美美子跑過來,把剛剛畫的全家福遞給我。我打開一看,裡面有兩個五條悟,兩個夏油大人,有伏黑姐弟,有她,還有我。
“爸爸們就拜托你了。”她湊到我耳邊輕聲說,然後又跑回到十八歲五條悟身邊。十八歲的五條悟俯身把她抱起,揉了揉她的頭發,看了我們一眼,什麼都沒說,帶着美美子離開了。
此刻客廳裡就隻有我和二十八歲的五條悟了。他站在原地,孤零零的,似乎有些可憐。
我再次擡起頭,鼓起勇氣,拉了拉二十八歲五條悟的手:“他真的很過分,對吧?”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和顔悅色地對他,怔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