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我親昵地握緊他修長的手指:“您不能總覺得上輩子虧欠他的,所以每次都一再忍讓。爸爸你又沒做錯什麼。明明這次是他的錯,你得硬氣點兒。”面對五條悟微微有些驚訝的表情,我對他狡黠一笑,“沒錯,五條爸爸,我叛變啦。現在,我們才是一夥的。我幫你去教訓夏油爸爸,好不好?”
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并沒有關門。
我和二十八歲的五條悟走進屋子的時候,恰好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低聲質問自己的倒影:“……為什麼不按照我的‘劇本’走下去?這對我們兩個都好。”
他背對着我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落地窗上的倒影卻是笑了,語氣裡似乎有些得意:“少自以為是了。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我說過,你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與其在這裡和我婆婆媽媽,不如好好向悟道個歉。”
許是察覺出我和五條悟的到來,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沉默了一陣,才低聲說:“我十七歲時覺得,二十七歲的我或許可以拯救世界。”
又是一陣令人心悸的沉默。
良久,他轉過身,對我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語氣卻略帶自嘲:“可誰需要我拯救了?我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保護。”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沒動。半晌,他幹巴巴地說,“但你答應過我的。”
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輕歎了一口氣。他緩步走向二十八歲的五條悟,踮起腳尖,按住對方後頸,仰頭親了親五條悟蒙着紗布的眼睛。
五條悟依舊面無表情,不抗拒亦不迎合。
夏油大人笑着解釋:“這是這個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那小鬼不允許我欺負你。畢竟,在這個世界,我們已經結婚了,不是嗎?雖然我不太熟悉,但之後我會學着成為一名好丈夫。”
五條悟的神色卻沒有緩和。他撇開臉:“你總在騙我。在我放松警惕的時候,又毫不留情地推開我。”
夏油大人的手指從五條悟的頸後摩挲到他的耳朵,最後是臉側。“因為,我總是想給你們最好的。”
他輕撫着五條悟的側臉,氣氛漸漸暧昧起來:“我身上背負着太多的因果惡業,雖然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但我也不想把你們牽扯進來、一起承擔。所以,原本我想給你們留下一個‘清清白白’的‘我’,隻是你們全都不同意。”他微笑着抱怨,“真是的,為什麼都對這個擁有罪惡底色的我念念不放呢?”
“夏油傑,”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嚴肅地擡起頭,“你的底色是溫柔。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溫柔的底色始終沒變。”
“哈。”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笑了笑,仰頭親了親五條悟的側臉,“我真是越來越分不清,現在的我,到底是哪個我了。每次看到你,就覺得,不愧是悟,連生氣的樣子都好可愛。想要和你親吻,本能地想哄你開心,這大概是十七歲的我的感受吧。隻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說一句,悟,對不起。”
“為什麼要這麼說?”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抿唇,像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為了……”二十七歲的人夏油大人再次踮起腳尖,隔着眼罩,輕輕吻上五條悟的眼睛,“我曾對你做過的一切。”
我聽到夏油大人輕笑着說:“我任你處置。隻要悟還願意。”
二十八歲的五條悟愣了愣:“該道歉的人是我。是我沒能理解你。如果十八歲的我可以再細心些……”
“噓……”但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卻打斷五條悟的話。他低頭看向我,“菜菜子,我知道我很任性,任性到連一向乖巧的你,都在謀劃着小動作了。對于我的失職,我很抱歉。能不能原諒我?”
“夏油爸爸,我怎麼會……”我想辯解,卻再次被他打斷。
二十七歲的夏油大人摸了摸我的額頭,眼眸含笑:“真好啊。這一世,一定要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長大。”然後他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到了五條悟的肩上。
我肉眼可見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害怕得呼吸停滞了一瞬,就連我自己的心髒也停跳了一拍。
好在翻過昏迷的夏油大人,他還在淺淺地呼吸着。他看起來一切都好,隻是睡着了。
但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在探查過夏油大人的狀況後,卻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該死!他到底忍痛忍了多久?靈魂融合應該從他蘇醒的那刻就開始了,他還假裝無事發生一般,抵抗着溫和同化,直到現在全面爆發。”
“這有什麼區别嗎?”我不解地問。
“當然。”五條悟說,“如果是正常狀态,比如我和十八歲的我,我們逐漸融合的過程是:從記憶開始不分彼此,再到思維、感受完全一緻,最後意志統一,這世界上隻會剩下一個‘我’。而他一直抵抗着融合,但世界法則就是:同一個靈魂,一條世界線隻會存在一個。外來者要麼被撕碎,要麼與本世界的自己合二為一。”
看着夏油大人不自覺露出的痛苦神色,以及額頭緩緩滲出的冷汗,我害怕極了:“也就是說,兩個夏油爸爸,最後隻會留下一個?”
“說實話,我不知道。”面對可怕的事實,五條悟卻比我冷靜得多。他抱起夏油大人,把他放在床上:“我們隻有等。等塵埃落定。希望能走向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