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風曾吐槽過自己的名字。
柳絮,随風而起,随風而落。注定半生沉浮,又注定落地生根,此後再也無法随心所欲。從頭到尾隻是何曾自由過,無非是不由己,又可悲又可憐的存在。
寂寞侯卻不這麼覺得。
[我們不合适,寂寞侯,你有你的底線和原則,我也有我的。]絮風面色疲憊,一場單方面的争吵結束後,她忽然這麼說。
她向來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眼角的濕意似墜未墜。那神情,說是悲傷,卻更像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放棄。
[我受夠了你總是這樣振振有詞的辯駁我,受夠了我們之間的矛盾。你有你的夢想,也有你的野心,我能理解你,我卻控制不住……的想去阻止你。]
[我很害怕,寂寞侯,我不能因為這份害怕而阻撓你的腳步,那是自私。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哪天就失去了你,失去了所有。是我太懦弱,對不起。]
她說着擡頭對上了寂寞侯的眼睛,那眼神裡隻剩下堅定:[我們分開吧。]
他應該有很多理由去說服她的,但那一刻寂寞侯卻說不出來了。
他隻是搖了搖頭。
分不開的。随風落在心間的柳絮,若隻是擦肩而過便罷了,可她卻停留在此。經過多年時間,早已生了根,附着骨,在他血肉中長出參天大樹,這要如何才能拔除?
他回望過去,從未與人建立過這樣親密的關系。被人關心着、溫暖着、陪伴着,就算是鐵石做的心都會被捂熱,所以他心軟了。陷入她的眼中,萬劫不複。
窗外淅瀝瀝的下着小雨,透明水珠濺落在玻璃上,拖曳出長長的水痕,房間裡,半是昏暗的床頭燈淡淡照亮稍厚的被角以及他略微蒼白的臉上。
“咳咳……”
寂寞侯剛咳了兩聲,門口便拉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絮風從門外端着水進來,聽見咳嗽聲連忙上前,“不舒服嗎?怎麼不叫我。”
絮風将盤子擱在桌上,一邊扶起了寂寞侯,将厚厚的枕頭墊在他身後靠着,好讓他能夠順暢呼吸。
寂寞侯掩住嘴唇輕咳兩聲,順着她的力道靠後,“咳咳,隻是喉嚨不舒服。”
“喝點水,再休息一下吧。”絮風端起雪梨水,舀起一勺吹了吹,“張唇。”
寂寞侯就着她的手緩緩喝下,期間咳嗽,絮風也會靠近幫他拍拍背,然後再繼續喂他喝。
溫熱的雪梨水入喉,帶起了身體深處的暖意,因低燒而引起的頭痛也好了一些。絮風扶住他,将他塞回床鋪裡。
“咳咳……不用這樣,吾還未虛弱到這種程度。”寂寞侯有些無奈,不過是低燒罷了,她的态度如此慎重,仿佛他是得的是什麼重病。
“你還好意思說。”絮風說着就氣不打一處來,擡手想彈他額頭,可看着他那張清瘦蒼白的臉色,又半響下不了手,隻好恨恨的給他拽高被子,“早就跟你說要注意立秋後轉涼的天氣,你當時怎麼答應我的?結果呢,我不過是出去一天,你就給我發起了低燒。”
寂寞侯輕咳着,蒼白的面色更顯得他眸如墨畫,唇色淡郁,如雪中綠萼,清冷孤傲。
絮風顔控本能發作,一時間說不下去了,隻好歎氣道:“先休息會吧。”
“暫時睡不着,吾想和你說說話。”
寂寞侯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絮風見狀趕緊把手伸過去,然後塞回被子裡面。
兩人的手指在被子裡交纏,寂寞侯輕輕咳着,面上露出一絲得逞的微笑。
“想聊什麼?”
“吾想起你當時說要和吾分手的事情了。”他輕輕的說。
絮風一愣,呐呐道:“怎麼……忽然?”
“也不算是忽然。”寂寞侯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垂下的視線讓人看不清神情,“吾不曾忘記過這件事,便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