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城舊事1:誰念西風獨自涼
若天閻魔城有‘最不受歡迎同僚’的投票,冠軍唯有一人。
一個并未記載于史書,卻使魔者聞之皆恨,僅在傳聞中出現的魔族——
魔皇質辛左右手,天閻魔城第一武将,文武兼資,琴畫絕倫,以一手劍色驚秋的殺人絕技聞名魔界,名喚:
墨筆聽韻·孤清無愁。
孤清無愁有一種特異的氣質,不疾不徐,從容風雅。縱使明白她心機非淺,非易與之輩,卻無論如何都無法令人輕易厭惡。
這樣的魔,想要讨别人的喜歡,總是很簡單。偏偏,她卻成為了魔城内魔見魔厭的同僚。
作為魔皇貼身武侍/天閻魔城魔将/少主君保姆,孤清無愁工作能力毋庸置疑。
隻是不管她作為魔皇的貼身武侍也好,天閻魔城的魔将也好,或是少主君保姆也好,這隻魔明明有能力能輕易做到完美,卻總是能出現一兩個令人不齒的消極怠工方式。
孤清無愁本人稱之為:魔不能太完美,我外貌已經很優秀了,要是連工作都太完美的話,容易給同僚不必要的壓力。拒絕内卷,從我做起。
天閻魔城其他魔: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魔。
既默認對方作為戰友的優秀,又嫌棄對方作為同僚的輕浮。
對方越是優秀,同僚就越是嫌棄,最後變成臭臉相對。
魔族,一個奇怪又複雜的種族。
天閻魔城,就是這般既傲嬌又坦誠的一脈。
他化闡提并不讨厭孤清無愁。于他而言,孤清無愁是個難以理解卻又簡單的魔族,她對他十分恭敬,隻是這樣恭敬的态度和對其他魔族并無區别。永遠優雅而疏離,仿佛隔着一層無法觸摸的屏障,誰都無法觸及她,誰都無從掌控她,誰都不能讓她皺起眉頭。
不怒不喜,從容不驚,澹若深淵之靜,泛若不系之舟。
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這樣倨骜不恭的魔族,也會選擇俛首屈膝,生死無悔。
……受她全心效忠的魔父是怎麼想的呢?
在孤清無愁諸多說法傳至魔城時,魔父十分平靜,淡淡的留下一句:“驚秋劍失落,當由孤清無愁前去取回。吾之手下,不存敗将。”
好似那突然消失的臣屬不曾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依舊是高峰之上的皇者,不為任何人動一絲心念,徇任何偏私。
但那終究是不同的。
在意,才需要顯得不在意。
若非是在意,又怎會在無數夜色中,靜待一人的腳步。
時光的痕迹不斷被拉長,恍然又回到了當初的盛景。
魔界一統,豪英賢才,猛将如雲。武場上,織文鳥章,白旆央央,孤清無愁持傘站在魔皇身後半步之遙,繪着清雅竹葉的傘面,在魔皇身上勾勒出淡淡陰影。
夾着落葉的風吹過高台,淺白色水袖悠悠地揚了起來,輕擦過皇者手背。
“哎呀,冒犯了。”沒有多少敬意的聲線帶着明顯笑意,孤清無愁将水袖輕挽。卷在指尖的紗朦胧似雪,更襯得指尖修長白皙。她略一側頭,雪青色雙眼一彎,“吾皇想必會原諒我這小小的犯上之舉。”
因前一天翹班去看名伶跳舞,被魔皇扣了三個月工資的孤清無愁,這會正努力的求得原諒。
魔皇看着孤清無愁明顯沒有反省的表情,冷哼了一聲,手指微動,水袖瞬間打成死結。
孤清無愁晃了晃白色死結,如碎冰般清冷的聲音糾纏着遣绻的聲調,慢悠悠地喚了一聲:“吾皇啊——”
魔皇收回視線,背過身時,眼底卻滑過一絲笑意,稍縱即逝。
那是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持續不變的風景。
無論何時都伴随在魔父左右的湖色身影,誓約生死不離的孤清無愁,此刻又身在何方?
蒙蒙細雨,輕聲敲打青灰色石磚,淅淅瀝瀝,為失去主人的房屋增添幾道寂寥聲響。曾綠樹成蔭繁花似錦,如今零落枯敗,隻剩一兩朵花枝仍存。雪色芍藥在昏暗幽寂景色中輕輕搖晃,恍如一片朦胧雲霧,迷迷茫茫,若有若無,似夢境般輕易消散。
骨節分明的手從傘下伸出,折下那朵芍藥。花瓣上殘留水珠傾斜落下,如紛紛細雨,無聲沾濕他的袖甲。
将離托情思,贈之勿相忘。
喻意相思的芍藥,若失了寄予相思的人,是否還有意義。或者枯敗,便已代表了一切,一切已經是過往,無法挽回。
“魔主。”寂滅邪羅驟然現身,提示約定時間将近。
魔皇身亡,魔城幾番征戰,戰力大損。經過再三權衡,他化闡提決定接受聖方和約,雙方約定今日在天蒼靈泉見面。
濕冷雨水順着傘面滑落,驚起一片清寒涼意,“吾知曉了。”
孤清無愁失蹤,苦境衆說紛壇,最多的便是她已死于龠勝明巒,不但屍骨無存,甚至連武器都被封至佛教内部。他化闡提閉目,忽然開口詢問身後白衣司命。
“孤清無愁之事,你如何看待。”
“佻達無行,浮薄之黨。”乍聞對頭名字,寂滅邪羅神色淡淡,看不出有什麼想法,倒是慣性的斥了兩句,才接着道:“除此之外,她是魔城之将。魔将榮耀,唯有戰死沙場,她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