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盡管死國衆人都覺得所謂婚事不過是天者借以推辭佛獄,利用人民對資源的渴求進而加強統治的雙重計謀,可在天者的命令下,婚事依舊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而事故中心……或者說故事中心的我,說實話,相當的忙。
當然,忙的不是所謂婚事。實際上,這從天而降的婚事,從頭到尾我更像個旁觀者,看别人忙忙碌碌,一點沒有參與其中的機會,仿佛我隻要出個人,其他事情都可以由天者決策。
作為新人之一,這大概是武林史上最沒參與感的婚事了。
我想着便撿起了之前落下的工作,坐在桌子前開始寫《死國生态環境開發與可持續發展的策略》。
考慮到我之後要跑路,在我離開死國之前,先要将事後的工作交接好,免得好不容易成功的環境工程出岔子。
我運筆如飛,一邊翻着以前的草稿,一邊斟酌語言從淺到深寫下注意事項。
不知道天者發現我跑路之後會不會生氣。
也許是會的吧,不過他看起來很冷靜的樣子,大概不會氣很久就能想通。
沒辦法,天者說死國的立場不好幹涉他境的内務,這解決起來不是更簡單了。隻要我在還沒有和天者成親的時候跑掉,不就能以苦境人類的身份去佛獄火宅看情況,多完美的解決方式。
至于危險什麼的……
這個放到之後再談,不去試試看,怎麼知道事情的發展會是怎麼樣,說不定會比天者想象的更順利呢?
我本就是不會顧前顧後的性格,不然當時也不會聽由天者一面之詞,就孤身一人跑到死國。畢竟改善地氣這種事情,早一天,受害者就能少過一天困境之苦。
不過,事後要怎麼哄天者倒是要好好想想,總覺得以天者的性格,搞不好會把兩國邦交弄出問題。
走之前給他留封信吧……
我咬着筆杆,想着要怎麼開頭。
——我去佛獄看看,過幾天就回來,勿念。
這樣會不會太簡單了?要不在後面加個愛心?
等等,天者看得懂愛心的意思嗎?
還是在後面加上天者能看懂的情話好了。我想想,要不照抄某巨頭的家書,寫上、‘等我回來一定要擁抱着你,向你低聲傾訴’‘情長紙短,吻你萬千’。
……好像有點太肉麻了。
我在紙上胡亂塗畫,感覺怎麼寫都不太對勁,不知不覺整張紙都被我禍害的剩下一片墨色。
這時候,一隻手從後面探出,指尖觸到紙張末處,我眼疾手快合上冊子,緊張地往後看。
珠簾掩面,清冷如玉的人低阖纖長的眼睫,幾绺白發落在身前,垂袖束手站在我身後,淡靜地看着我。
是天者。
沒想到他會過來,我剛才沒寫什麼被他看到吧?
“為何要藏起。”天者面色平靜,視線透過我掌下的冊子,似乎在觀察我在隐藏什麼,聲音放得緩而輕慢:“長風,吾不喜歡你對吾有所隐瞞。”
一瞬間,我幾乎以為他察覺到了我内心的打算。
但很快,我就反應過來,如果他知道了,絕不會是現在這個反應。
我遲疑片刻,緩緩抽出冊子下的紙張。
本就是墨黑一片的紙張,被冊子壓了一下之後,墨漬暈開,髒的慘不忍睹。
盡管如此,天者還是拿到了手上,仔細觀察片刻,才還給我。
我不好意思地接過,揉成一團塞到角落問:“你怎麼來了?”
這段時間他似乎很忙,除了招待凱旋侯,還有死國境内諸多雜事要處理,有時候我一天都見不到他一面。
天者沒回答我的話,在這片屬于他的領地家國,他出現在何處都是理所當然。比起我的問話,他似乎對我在殿内做什麼更感興趣,他越過我我的肩膀,拿起我蓋在掌下的書冊,稍微翻了翻。
“這些時日,你都在寫這個?”他問。
“嗯。”我稍微收拾了下雜亂的桌子,把東西分類,讓開一小個位置讓他坐下來,順便抱怨:“大家都很忙,就我一個人沒事做,有些無聊。”
天者沉默片刻,彎身坐在我旁邊,一頁一頁翻開看。
裡面還是未完成的内容,不過幾下就翻完了。
他将本子放回原位,擡手觸了觸我的臉頰,輕輕歎道:“婚期将近,你該好好休息。”
随着關系的改變,他這些時日格外喜歡做這種親密的動作。
看起來,就好像心情很好似的。
人類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可我從不能在他眼裡看到任何情緒。偶爾想想,他這樣閉着眼,似乎也很占便宜,讓人無所猜測。
“沒關系。”我順着他的話說,眼睛笑眯起來,“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找點事做。”
他立刻移動手指,仔細地撫着我的眼角,仿佛被我的笑意感染了一般,神情很是溫和。
天者這麼忙碌的人,此刻卻難得呆在殿中,陪無所事事的我閑聊。
或許這個時候,我可以試一試提那個要求。
如果可以……我是說能達成的話,我留在死國,其實并沒有多大的關系,畢竟我本就不排斥呆在天者身邊。人類的感情會淩駕在理智之上,明知道做出決定後一切都無法回頭,可卻甘之如饴。
前提是——這份喜愛是自由的,不受任何約束和禁锢。
殿外的黑暗依舊籠罩在死國天空,而在殿中,明亮如影随形。
我微微仰頭望着天者,面容帶上柔軟與期盼的神情。
“天者。”我張開唇,輕緩的語氣接近情人間的呓語。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清冷的五官,表情不自覺柔和下來,氣态溫穩舒展,神情專注,似乎在等待我接下來的話語。
看他這般,我有些不忍心說下去,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問:“我能不能……見一面凱旋侯。”
春水一般柔和的氣氛凝固,空氣中蔓延起細碎的築冰聲,寒意擴張,天者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過于明亮的環境會對人産生心理上的壓迫,身陷其中的天者更尤然。
他緩緩收回指尖,阖落的雙目,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宛如端坐在廣袤美麗的雲海上,冷漠無情,無可抵擋的神祗。
“長風,”
天者内心湧起一陣極其不悅的情緒。這個人類,不是死國萬千受他掌控的生命體,禁斷血印無法用在她身上,他也無法透過任何魔法,徹底的改變立身于眼前的人。
盡管對方身處他所創立的大地,對他擁有着人類中最神秘,最濃烈,最堅不可摧,也最虛無缥缈的情感。可他再清楚不過,這種所謂愛情的錯覺,一開始便起源于一場刻意的欺騙,她所心悅的,是她幻想中他并不存在的一面。
他想起曾經在夢境中的一句話——對人類來說,情感是最強烈也最反複的存在。
正如同愛恨兩面,從來相依相存。
明明已身在掌中,明明無法逃脫,卻始終離真正得到隔了一步恍似遙遠的距離。
他不允許,不允許自己的計劃,出現任何差池。
長風流痕,必須屬于死國,必須……屬于他。
獨占之欲是動心的開始,神族的愛憎之心,遠超渺小的人類,越強的力量,就有越強的心欲。愛就得到,恨就毀掉,極端的情感,向來非黑即白,沒有一絲中間地帶。
天者用力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内心反複潮湧的戾氣。
我忐忑不安地看着天者周身逐漸平息的氣焰,過了一會,他重新開口,神色已經恢複往日裡的足不染塵的淡漠,投過來的視線冷而銳利。
“吾曾對你說過,四魌界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無所不能的死國之天,口中的字句更是無可反駁的話語,鐵铮铮的事實。
我頂着對方視線裡強悍無匹的壓力,在内心努力打氣,試圖争取改變的機會,“那隻是你的猜測,或許……”
“沒有或許。”天者立馬打斷了我的話,看着我的視線由利轉沉,似在壓抑着什麼,強硬地制止我接下來的話語:“無人可懷疑吾之判斷。長風,吾給你的縱容已經超過,此事不允再提。”
喉嚨仿佛被什麼堵住了,我垂下眼簾,失望地松懈腰背,手指緊緊地揪住衣角。
“我以為你能理解。”
我以為曾經面臨同樣困境的天者,能理解佛獄的祈求。能明白,身處枯魚涸轍時的盼望,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都願意一試的請求。
“長風。”天者緊繃的聲音從身前傳來,他似乎努力地想将聲音放輕,可說出的話依舊帶着命令般的語氣:“你必須清楚,吾是你在此處唯一可信任的存在,除了吾,無人會在你的生死。”
我捏着衣角,依舊不說話。
天者看我全然不配合的态度,嘴唇緊抿,像是忍無可忍般,伸手擡起我的臉,冰冷的手指挨蹭過頰側,“不要任性了,長風。”
“這不是任性。”我鼓起臉頰,想擠開他的手,可惜徒勞無功,“我不想試都沒試過就放棄。”
“死國、佛獄與你我有何不同,過往的犧牲已經夠多了,難不成還要再賠上未來。既然現在能夠改變,能夠讓不幸消失,我又為何要懼怕小小的困境,隻顧自己。”
天者側了一下頭,居高臨下的神情在蒼白無色的光線映照下愈發顯得森冷,聲色噬骨凜冽般冰冷。
“不要逼吾用威逼的手段。”
我迎着他的視線,呼吸起伏間情緒慢慢冷靜下來,一種無力之感油然而生。
“吾可以等你屬于吾。”他不相信,更不懂人類的虛無缥缈的情感。高傲的神族明白的是,唯有掠奪與索取,才是真正的,切實能緊握在掌中的手段,“在此之前,吾不允你離開死國半步。”
無邊黑暗的天空籠罩死國,風聲呼嘯吹過殿外,寒氣與光明籠罩的居所,沒有一絲生氣與聲音,空曠又寂寥。
他緊閉的雙眼,看不見我的倒影,在他隐藏卻又不可見的内心,曾有花在裡頭開放嗎?
我不知道。
袖袍垂落地面,我朝廣袤的天空伸出手,像是要将冰冷無情的天空藏在小小的懷裡,又像是企圖撲向未知不可待的宿命的飛蛾,輕輕攬住天者的肩膀,将臉埋進他的懷中。
天者反應極快地攬住我的肩背,牢牢按緊在懷裡,發絲落在我的脖頸中,驚起一陣涼意。
“我知道了。”沒有任何前因的話語,柔和得如同妥協,但我知道,這并不是。
同樣的話語,不同的理解。
環繞在周身的冷漠氣息淡去,天者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順着我背上的發絲輕撫,凝結的聲音化作潺潺的春水,低沉舒緩:“長風,你不可讓吾失望。”
不可承受讓死國之天失望的代價。
2.
那日之後,天者好像完全忘了那場争執,對我一如往常,偶爾過來看我埋在書堆裡奮筆疾書,或在夜間攬着我入睡。
當然,他有沒有真的睡着這件事有待商榷,我感覺應該是沒有的,不然怎麼解釋每次我醒來的時候,他都‘恰到好處’的同時醒來,聲色清醒得仿佛從不曾進入夢境。
我有些好奇了,他到底是怎麼進入夢中幻城的?
神族的體質果真令人難以理解。
我合上終于寫完的冊子,趴在桌子上伸了個懶腰。
此時距離婚禮還有三日。
該準備跑路了。
就在我這麼思考的時候,遙遠的末日神殿,傳來一陣極其尖銳的殺氣,磅礴的,連身在死國最高處的我都能感受到。
怎麼了,怎麼了?
是誰在死國境内大打出手?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今日在末日神殿的隻有天者。
好奇的我丢下冊子,順着寝殿的長道一路小跑,溜出房間。
*
末日神殿。
一連數日失去長風流痕訊息的阿修羅,終于忍無可忍,再次踏足大殿,與天者對峙了起來。
“天者!”
一陣強風攪起漫天風沙,驚鴻戰火随步伐聲席卷神殿,無比沉重之壓力,印照天地宛若末日流彩。
罕世的雄霸身影現身黑暗之中,死國戰神阿修羅大步急踏而來,眉蹙之間,傲氣十足,不怒自威。
“嗯——”面對如此挑釁,死國中至高無上的權威神能者不動聲色,從容不迫輕揮袖袍,攜帶無匹氣勢拂開殺氣。
招數相碰,掌風四蕩,頓時氣走千裡,轟然隆響,高聳的石柱受兩人無形氣勁震得搖搖欲墜,無數沙礫彌漫殿中。
硝煙未盡,天者揮袖轉身,阖起的雙眼平靜落在來人身上,淡渺清冷的面容,神色缥缈地讓人看不出其中情緒,“阿修羅,死國正值慶典,何故怒氣沖沖前來。”
“天者心如明鏡,何必再談這虛僞之言。”阿修羅摘下面具,眼神凜冽,一字一頓地問:“長風流痕在何處。”
天者聞言一頓,慢慢緩下呼吸,面上神情莫測。
阿修羅對長風太過關注了,這對他而言應當是好事。阿修羅所在乎的事物越多,對于他未來掌控阿修羅的籌碼就越有利。
應當是這樣。
可内心卻毫無緣由地浮起極大不悅,就好像屬于他的東西被他人窺竊,他甚至不知道這種錯覺從何而來。
天者的容色收斂,靜了片刻,才又開了口,嗓音如初冬的薄冰:“吾天者的妻子,自然在吾的殿中。”
“妻子。”阿修羅冷哼一聲。
他太清楚天者的性格,滿口謊言,冷漠無情,絕不可能對誰生出私情。所謂婚事,不過是他再一次玩弄衆人的手段。過往如此,現下亦如此,從三族到人類,從無例外。
“你對她的利用還不夠嗎?死國地氣已然複蘇,身為死國以外的生命體,幫助死國至此,早已仁至義盡,吾絕不允許你以任何借口,将她強行禁锢在死國之中。”
阿修羅語氣沉沉,滿滿殺意落于周身,立場姿态已經明顯。
随着話落,殿中氣氛即刻冷凝,空氣變得逼仄狹隘,像是深海下的暗潮,讓人難以呼吸。
仿佛是一秒,又仿佛是很久時間以後,天者輕笑一聲,阖落的眼簾,完全掩蓋其内幽深空洞的黑暗。
死國之天,永遠高高在上,永遠勝券在握,無人可猜測,無人可接近,如無情的神祗低垂視線,漠然俯視世間種種,始終冷眼旁觀。
“愚昧。”溫和的假象褪去,天者的神情冷淡下來,重新變回孤傲不允質疑的死國之天,語氣高傲而矜持,“佛獄火宅在側,你以為送她回苦境,她就安全了嗎?”
天者逆光而立,毫無起伏的聲線不辨喜怒,似乎完全沒把阿修羅放在眼裡,“隻有在吾天者的保護下,她才會真正的安全。”
阿修羅沉下神色,事已至此,這場談話無任何意義可言。阿修羅握起拳頭,聲音繃緊,言辭尖銳:“然後在你不需要的時候,徹底犧牲嗎?”
就像過往死去的千萬性命,為了資源他可以犧牲,為了複活自己他可以犧牲,又何況一個從不屬于死國的生命。
長風流痕性格太過天真,她根本不明白自己面對的是何等心思莫測又無情的存在。
“阿修羅。”天者似乎終于被激怒了,渾身氣勢轟然爆發,眼神冷厲無匹:“你逾矩了!”
話落,黑暗中殺氣沖霄,寬闊的末日神殿受兩人磅礴内力對峙,再次搖搖欲墜起來。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從門口探出。
我看着裡面快要打起來的氣氛,惴惴不安地在大門邊緣探頭探腦,想阻止,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打斷是好。
千萬别打起來啊,以先天級别動手的場面來看,他們打起來,末日神殿就不保了,我的實驗冊子還放在神殿後頭的書櫃裡呢。
滿腦子隻有自己書籍的我,壓根忘記了先天級别的生物,感知力也是先天級别的。
天者身形忽然動了動,聲音裡的殺氣一散無疑,好似方才針鋒相對的場景都是錯覺一般,語氣沒有半分波動,“出來。”
“啊……發現我了嗎?”我從門後面挪出,步伐輕快地溜到兩個人中間,故作輕松地看向阿修羅,小小揮手:“好久不見,阿修羅。”
氣氛沒有半分好轉,空氣裡彌漫的寒氣幾乎要結成冰。
阿修羅臉色依舊沉凝,隻見他往前踏了一步,對我出現在此有幾分懷疑,懷疑天者做了什麼:“你這些時日在哪裡,怎會出現在此?”
“嗯?死國地氣初複,還有很多後續方針要推行,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殿内寫計劃書。”我假裝沒注意到兩個人不正常的對峙,沒有察覺他與天者之間似陰影般蔓延開的罅隙,歪了歪頭,故意用有些抱怨的語氣道:“老遠就感到一股殺氣,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才放下手頭的事情溜出來看看。”
“至于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個問題好奇怪,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我斟酌語言,明智地将天者撇除我與阿修羅的話語範圍外,不讓矛盾再升級,笑語輕松,坦蕩道:“神罪聖殿的大門又沒有關,我哪裡都可以去呀。”
神罪聖殿是天者的居所名字,他确實沒有限制我出入,隻是要離開此地,必須要經過天者所在的末日神殿。某方面來說,阿修羅懷疑我被天者關起來這個猜測并沒有錯。
不過這件事可以暫且按下,我雖然有逃跑的打算,但阿修羅畢竟是死國的一員,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計劃,讓阿修羅和天者之間興起戰火,讓他負上背君不忠的罪名。
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由始至終,隻能我孤身一人完成。
我拙劣的話語,想要勸和的目的,其實并不能逃過兩個人的法眼。好在看在我這麼努力的情況下,天者先順着我給出的階梯往下走,扯着我的手往他身邊拉,對阿修羅呵斥道:“人你已經看到了,退下,阿修羅。”
我也不想讓阿修羅難做,是以點點頭補充:“嗯嗯,這裡就我對種植之事有幾分經驗,沒事的話,我要回去繼續寫教科書了。”
阿修羅背在身後的拳頭緊了緊,他看起來并不适應面對我的這種簡單稚嫩的小手段,擡眼盯着我的面孔,似乎想在其中探知什麼,“……你就打算這樣繼續下去嗎?”
我笑着彎起眼眸,不讓他在我雙眼裡看出什麼不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他在問什麼的樣子,撓了撓臉頰:“啊……你是說婚事嗎?實際上,我也覺得有些着急了。”
何止是着急,一下子從地下戀情跳到結婚,我感覺天者急欲将我變成死國一員,成為他妻子這個進度,簡直是在開死國快車。
阿修羅并不清楚我和天者之間是怎麼一回事,或者說死國所有生命體,除地者外,都未得知夢中幻城的事情,在他們看來,更像是天者用了什麼手段,讓我‘願意’留下成婚。
單說這一點,天者完全是無辜背鍋,事實來說,是我先對天者告白……
阿修羅皺起眉頭,有一刹那,他嘴唇微動,仿佛想說什麼,可在察覺到天者的視線後,他冷靜了下來,将原本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不适合。
這不是适合的談話機會。
“對了,天者說你之前有來找過我。”察覺末日神殿内的氣氛好轉,我擺出一副想起什麼的表情,開口道:“之前因地氣之事導緻分身乏術,才一直沒前去找你。你那次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阿修羅深深閉眼,呼出一口氣,再睜眼時,整個人平靜了下來。
“無事。”
最終,他給出了這個答案。
看着阿修羅離開的身影,我半是好奇,半是為了轉移天者注意力,開口問:“你們之前的氣氛好像有些奇怪,你和阿修羅之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嗎?”
天者微微挑起眉尾,大概沒想到我會問這件事。
沉默了一會,天者手指下滑,帶着細繭的指尖掠過手腕,撥開曲起的掌心,五指親密嵌入指縫。強制性的動作,他做的優雅又随意,好似我是他的所有物,他理所當然占有。
“不過是……過往政見不同罷了。”他漫不經心地回複,白皙的面容在殿内昏暗不明的光線下,顯出幾分冷淡的光色。
他說完,撫上我的臉頰,細細撫摸:“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去休息吧,長風。”
我頓了一下,柔順地點頭答應。
“嗯。”
也是時候了。
3.
回到殿中,我将計劃書按照步驟整理好,最後将留下的書信端端正正放在計劃書最上方。
看着生活了一段時間的居所,我歎了口氣,毫不猶疑化光離開。
*
[天者啟:
說實話,我感覺現在就談婚論嫁還是太早了,不如推遲一段時間,冷靜考慮下,我先溜了。
對了,這是死國的計劃書,後續需要的步驟我都寫上去了,按順序推步進行即可。
——長風流痕,留。]
不敢想象天者看到留信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希望他不要太生氣比較好。
而事實上,天者看到留信的時候,不能說不氣,完全可以說是氣瘋了。
“長風流痕!”
白色的信紙受激烈内力震蕩,刹那碎裂四散,燃燒的碎紙在空中飄落,明滅的火光照亮天者難看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