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園十分安靜,晨曦朦胧,天地霧微,連樹葉都懶得晃悠。幾乎所有的人都還在夢中,隻有值班的校警早早起來,打了個大哈欠,披了件薄衫,把那扇刷着灰白色漆的大門給拉開了。
校園裡頭有三排瓦屋,其中有兩排是初三女生的宿舍,還有一排就是校警的值班室和一牆之隔的小賣部。它們的位置是分開的,相互間并無關聯,唯有破爛程度相當,不分伯仲。初三的班級分為普通班和尖子班,尖子班的女生住在離教學樓最近的那排瓦屋子裡,與其他學生宿舍隔得遠,就在教師宿舍樓旁邊。這幾間充當圍牆的瓦屋被好幾棵大樹擋住了光,在炎炎之際卻還是悶熱不減。
普通班女生住在廁所附近水龍頭所靠的那排瓦房中,一共是五間。早上的時候附近初一初二的女生大都在這裡洗漱,課間學生們上廁所都在這裡洗手,晚上或中午女生們又在這裡洗衣服洗頭發,是以這五個水龍頭的作用至關重要。
學生們隻有一棟兩層的宿舍樓,每層都有兩個公共衛浴,分别分布在每層樓的第一間和最後一間。在睡覺和上課時間,宿舍樓的門都是關着的。學生們隻要上廁所都會路過女生宿舍。宿舍樓的二樓全是男生住,但右邊的廁所卻是女生廁所,和男生宿舍之間用高高的拼接木闆隔絕了所有可以窺探的地方。但下半塊木闆不知為何不牢固,隻需一推就倒下了,人很容易就能從中而過。因此在人少的情況下,女生們在二樓洗澡時總要有個人看住門。
宿舍的一樓從左往右有四間是男生宿舍,然後就是一堵高度正常上邊水泥裡紮着碎玻璃的圍牆,将男女生的宿舍分隔開來,除了最右邊的一個初二宿舍之外都是初一女生住的地方。宿舍裡有六張床,能夠塞滿十二個人。櫃子都在床底下,每人一個,除此之外沒有單獨的儲物櫃。平時的日用品都塞床底的櫃子裡,洗澡洗衣服用的桶和裝水用的暖水壺放櫃子右邊,行李箱一般都放床上歇腳的那頭,這樣子空間幾乎都用上了。放眼看下去,一間宿舍樓裡的宿舍隻有走廊和走廊兩邊的床,沒留下真正意義上的角落。
天花闆上長着兩把會轉頭的風扇,常年穿着髒兮兮毛茸茸的灰塵,讓學生們在炎熱的日子裡隻聞其聲,不感其風,起到了微不足道而又必不可少的作用。宿舍雖小,窗戶卻多。但凡是宿舍樓裡的宿舍,每一間都有三個窗戶。正對着門有一扇大的鋁合金窗,不怕風吹雨打。門左右兩邊同一面牆又各有一扇木框偏小的窗,大概率是用以采光和看見窗外的世界。
宿舍樓與辦公樓不是面對面的,但是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閉環,可謂空間盡其用。宿舍樓位于辦公樓的後背,它們幾乎一樣長,之間也圍起了牆。辦公樓的三樓有一間計算機房供學生們上電腦課,其他幾間屋子則存放着各種模型和實驗用品,平時“輕易不動用”,如似塵封多年。二樓是一間多個教師的大辦公室和幾間裝了兩個或三個領導們的小辦公室。
一樓可就複雜得多了。最左邊的兩間是男生宿舍,往右分别是政教處,副校長辦公室,校長辦公室,教師用電腦房兼複印室,最後三間則是初二女生宿舍。最右邊的女生宿舍不在圍牆範圍之内,是最自由的宿舍之一。政教處是值班教師暫聚的地方,靠牆有一張沙發。同時也相當于宿管“三狗”的宿舍,靠同一面牆有一張床。并且有兩位重量級領導政教處主任駐紮在此辦公,靠另一面牆有兩張桌子。是為小間雖擠,五髒俱全。
而位于辦公樓的三間女生宿舍,其原本的門是同其他辦公室一樣面向衆人的。但校方為了讓它們适應宿舍閉環的結構,對其進行了匪夷所思的改造。舊時的三扇門再沒有機會打開了,而當時的後牆早被開了個方形的窟窿,成為了女孩們進進出出的必經之地。窗戶就在新門的對面,女生們為了保護隐私,擁有更自由的活動空間,在窗上挂了張舊竹席,實用且不難看。
她們從宿舍走出來就是一小片藍色棚子,檐下牽了好幾排穩固的鐵絲,給學生們晾衣服,也能遮擋部分風雨。毫無疑問的是,女生在樓下的空地,擡起頭來就能看見二樓男生宿舍的部分“景觀”。而樓上的男生自然也可低頭看見女孩們路過的頭頂。一般人不會有什麼想偷窺的詭異心思,隻是某些同學之間互相熟識,偶爾會樓上樓下扯幾句。或者女生們離飯堂熱水近,同意幫同學泡面,然後從二樓的木闆旁遞過去。
比較尴尬的是宿管隻有一個,為了方便管理門鎖的開關,男女生宿舍之間的圍牆還有一扇鐵門,是镂空的。女生們回宿舍時經過镂花的水泥圍牆和簡陋的紅漆鐵門時,餘光中會出現某些開放的男的在他們那邊的院中露天洗澡踩衣服,隻着一條四角褲,着實辣眼。
令人作嘔的是有些男的實在惡心,時常就将喝進身體裡的水裝到礦泉水瓶裡,然後從樓上往下扔,瓶子會正中或者從藍色棚子上落到女生宿舍的空地或掉在宿舍樓後方,用力過猛者還會即刻制造出吓退四方的氣味。此舉堪稱生化武器,先把人吓着了再狠狠惡心一頓。幸好這樣的情況并非日日都有,否則樓下的女生們必将苦不堪言。
早上六點十分,七中喧鬧的起床鈴準時開嗓,不請自來地闖入了沉睡人的夢中。
那些緊閉雙眼的人們在心裡皺起了眉頭,不明白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才會連做個夢都能如此聒噪。然而,聲音幹擾隻是第一步,她們剛被煩擾了了不久,眼睛就遭到了出其不意的重創。所有人的雙眼同時發生劇痛,突然亮起的白熾燈嚣張地閃耀着自己的熾烈光芒,企圖喚醒這幫晚上不睡覺早上不想起的懶鬼們。
“我不知道你是誰~”
鈴聲如雷貫耳,沒睡夠的學生們背過身,雷打不動。
“你是誰~為遼誰~”
這幾聲格外铿锵有力婉轉綿長飽含深情,終于有人被感動得睜開了迷糊的雙眼,認命地開始梳頭,然後出門洗漱。早起的鳥在水龍頭面前無需排隊,這是她們用毅力換取到的便利。晚起的鳥也不用,但她們着急忙慌的樣子,好像被人拿着杆子在後面趕着,遲一步就上不了架子了。
六點多時大地已經一片清明,女生們擠在水龍頭附近,接了水蹲到一旁開始刷牙。刺激的牙膏和冷水經過面頰脖頸時清涼的感覺将她們新的一天強制開機,她們被迫清醒過來,不情不願地前往具有催眠功能的教室繼續眩暈。
文恒青是六點半前到的教室,隻有寥寥幾人坐在位置上發呆。剛離開床不久,沒有人想說話。他慶幸自己有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十點鐘就滾床上去了,此刻甚至可以說是清醒精神的。
有一部分情況嚴重的人,死氣沉沉的,猶如晨間喪屍,站不起倒不下,吊着一口氣,在白日明朗裡硬是撐着過了一天又一天。
将近七點,教室才坐滿了人。然後又過了幾分鐘,操場上傳來了全國統一的學生集合專用鈴聲。文恒青不知道這裡平時是怎麼個排隊法,于是跟在大部隊後面觀察,按身高插進了隊伍裡。每個班男女生各站一列,大家幾乎都在講話,他們好像都有認識的人,所以這下輪到文恒青發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