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鬥漫天,小路上四個身影連在一起,映上了窗邊,一會兒又掉回了地上。行走時沓沓的,是拖鞋接地的聲音。
她們其實并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回宿舍解決,隻是單純的不想呆在教室,要去能讓她們自由點的地方。
初一的時候,馬老師對她們嚴格到刻闆,教室裡的所有女生都上第三節晚自習,還有一些馬老師認為有學習潛力的男生也一直坐在座位上,直到好久之後福音響起所有人才能被解救。
其實這都是馬老師“征求”過學生意見之後才出現的現象。在初中開學幾天後的某個夜晚,馬老師坐在講台上,依舊是工作本配一支黑水筆。她按位置依次問過每個學生上不上第三節晚自習,每位同學回答完之後她的筆都會再次動起來。
男生們大多态度堅定玩世不恭當機立斷地回答:“不上。”這時候馬老師一般不會說什麼,說了也沒用。
但個别幾個男生如此回答的時候,她會不答應:“你不上第三節晚自習你幹什麼去,好好上,不要缺課啊。”那幾個學生沒機會反駁,隻能作罷。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反叛精神格外強烈,有幾個個性比較自我的男生後來經過幾次缺席被拉回教室之後,對馬老師的反感愈發強烈,從此一去不回頭。
女孩子們比較“柔順”,情況也相對讓班主任滿意。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乖乖就範,輪到某個喜歡出去耍的女孩子時,她最初的回答是:不上。
班主任:“我覺得你還是上比較好一點,學久一點對你的學習有幫助,而且你留着那個時間空着也沒什麼好做的,不如在教室和大家一起。”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那位在此之前一直和别人說不上要去其他班找人玩的女生最終還是改了口。
于是,程遠藝的初一幾乎沒有好好玩耍過。她經常感覺很無聊,可當她看到窗外别人跳來跳去大呼小叫笑得仿佛得了失心瘋時,也不知道他們的快樂是不是應該的,會不會給以後留下不可挽留的後果。
教室裡安靜坐着的學生不知道窗外的人覺得他們有多可憐。他們經過的教室亮堂堂的,水深火熱,裡頭的人在學習。
九點之後,程遠藝一直希望時間快點快點過去。她沒看到這時跑道上有人結伴在散步;從小賣部出來的人拆開包裝袋邊走邊吃;校園中心創始人雕像的大圈上,其他班的女孩子們圍在一起聊八卦和日常;男生堆在另一邊打打鬧鬧,一片嘻哈聲。
程遠藝總是在最後一節自修背單詞,校園的許多地方都有聲音,裡面挾帶着彼時她所缺少的自由和明亮。
所以,當她聽同一個教室裡的女生說某個很有勢力的高三的女的和她男朋友在教室外面那棵樹下偷情接吻時,她震驚無比。當堂姐說程遠藝班裡某個女孩子的姐姐和她男朋友在水池附近政教處前方不遠處某個蘑菇形小亭子上激情接吻時,她震驚無比。
原來那短短的四十分鐘能發生這麼多事。
但快樂是他們的,程遠藝隻能“埋頭苦讀”。
回去的路很生動,程遠藝在漆黑的天空下發揮。此時來了一點風,吹拂着一草一木微微漾動。
飯堂外面的小廊上有一盞燈,白色的光照到窗對面嫩綠的葉子上,顯得那一小塊的樹葉們不灰不綠的。程遠藝每晚下晚自習去上廁所或是回宿舍都會經過這裡,她總是能看見薄嫩的葉子一顫一顫,像舒适又像着了涼。
幾分鐘後,師徒們終于挪回了宿舍。程遠藝從門口的水泥地一躍而下,“嘣”的一聲。
“哈喽!~我回來啦!~你們在看什麼呀?”她問的是幾個圍在一起看手機的女生。
有顆頭冒了出來,熱情回應道:“嗨!~你們回來啦,我們沒看什麼呀~”說完之後那顆頭就低下去了。
程遠藝哈哈笑了笑,她隻是想問問,并不是真的想知道。
程遠藝的床靠近門口,她兩步走過去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像個死鬼一樣幽怨地哀嚎:“師傅~我不想上教室了,我直接睡着吧。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躺下來就覺得困了。”
“困就睡喂,反正不去又不會死,唐老師好像沒有馬老師這麼嚴。”包友茗坐在自己的床上不知搗鼓着什麼。
“昂……”程遠藝盯着上方的床闆,仿佛生無可戀。
“啊……”程遠藝滾了個身,過程中一直大聲咆哮,像中了什麼奇毒。
包友茗沒看她,好笑道:“哎呀程遠藝啊~你跟個怪獸一樣。”
“呃……啊!……我是怪獸我是怪獸!我過幾天要去和奧特曼打一架!奧特曼打不過我……”
包友茗百忙中無語地瞄了她一眼。
這邊的動靜引得對面正一起看手機的女孩子們無意間擡頭瞟了瞟她,然後再次低下腦袋。
其中有個女孩子,身子很瘦,皮膚是褐色的,正樂得歡,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離開手機看向程遠藝。
程遠藝的上半身還躺在床上,兩根腿垂在地上一動不動,正歪着頭哼哼唧唧。
“诶,程遠藝,程遠藝,你們和前面那個轉學生玩得挺好的啊,他人怎麼樣?和我們說說為。”
程遠藝聽到龐慧淋在叫她,聽清楚問題後先是全身靜止了幾秒,然後閉上眼睛。龐慧淋還以為她這是在回想,沒料到下一秒她突然就張開嘴:“呃呃呃呃呃呃……”
這是一堆毫無意義的聲音,像不會說話的恐龍吃不到草一樣,撲面而來的精神失常。
“你先别呃了喂,起來跟我們說說。”
程遠藝狀似疲倦地眨了兩下眼睛:“師傅,你想知道嗎?”
包友茗:“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