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遠藝一口冰水差點噴出來,好在她把力氣都用在了皺眉上。待他說完,真誠發問:“你是不是很渴呀?”
文恒青總是會被她的正經和認真所打動,很容易就笑出來:“是呀,好渴。”
服務員小姐姐的笑容已經不掩飾了,嘴角上揚,好在沒出聲。
程遠藝擡頭問她:“姐姐,你們這裡有洗手間嗎?”
小姐姐回過神道了聲“有的”,還給她指了方向,确認他們不需要别的之後,肩膀微抖,下樓了。
說話好好聽,能吃是福。
一貫節儉的程遠藝有點心不安:“感覺有點浪費也。”
“沒事,就浪費這一次。體驗也很重要啊。”
程遠藝像聽到了一個新的好故事一樣給他投去了十分贊賞和認同的目光,文恒青很容易就能讀懂她眸光中的言語,就像能輕而易舉地看懂她寫在臉上的情緒。
你說的好有道理,你懂的好多。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呢,你太聰明了吧。
程遠藝腦袋不合時宜地冒出來她爸不舍得進店吃,她和姐姐在店裡吃最便宜的素粉的畫面,趕緊用意念把它們拍得稀碎。
等時機到了,她才不會讓自己硬吃這種沒意義的苦。
菜很快陸續端上,每一道都長得精緻漂亮,裝在造型獨特的“盤子”裡,配色亮眼。比電視上的還好看,正是她一直藏在心底想吃的漂亮飯。沒想到能提前這麼早吃到。
服務員給他們上了兩套餐具,餐具的勺子叉子和筷子拿起來都重重的,很有質感。
飲料冰冰涼涼香香甜甜爽爽,奇妙的刺激讓她意識到飲料界果然存在跟雪碧可樂不同的氣泡,更适合少女!一口就把程遠藝給驚豔到了,眼睛跟開了燈一樣炸出光芒,又吸了一口,驚喜地贊美:“這個好好喝啊!”
剛喝下一口冰飲重獲新生的文恒青看了她一下,眨了眨眼睛,難得有點慢反應的呆,然後繼續看前方,不知在想什麼,聲音緩淡:“嗯……”
兩人玩了半天,坐下來才發現已經身心俱疲,好在肚子雖然餓,但沒有咕噜咕噜叫。
文恒青把離自己近的菜先給她夾了幾樣,每樣幾筷子。程遠藝用熱毛巾把手擦了幾個來回,看着他忙來忙去,深感教育好的家庭帶出來的孩子就是體貼懂事,大大方方的一點都不别扭。他們的内心應該很少會處于糾結和羞恥狀态吧。
小碟子擠滿了,程遠藝覺得好同學應該互相幫助,于是指了指他的碟子:“我也幫你怎麼樣?”
“好呀。”
程遠藝開始動作的時候忽然想到,他們剛剛怎麼不面對面坐呢,這樣夾菜什麼的不是更方便嗎?但她擡眸看了眼對面的座位,就覺得好遠,遠到不能用正常音量交流,也不能湊在一起偷笑。
剛才怎麼沒想到這麼多呢,她剛坐下,文恒青從另一邊繞過去坐她旁邊,明明什麼都很自然,她順便還以為他喜歡亮亮的地方。
程遠藝叉起一塊肉放嘴裡,覺得可香了,埋頭專心吃,無意識地将這裡的菜和自己吃過的或者想象的味道對比,心想這個肉好像比不上吃席的時候的牛肉幹。蝦挺大隻,可能不是太喜歡黑椒味。水果造型的露楚原來吃了不能像水果一樣解膩,但是内個青木瓜沙拉可以,冬陰功湯喝不出冬天的感覺……
她吃得不快,簡直可以說是細嚼慢咽。放平時她看到自己這麼吃東西,肯定會覺得是吃撐了在玩,或者旁邊有陌生人。
他們是真餓了,吃了好一會兒才開始說話,再到後面,就吃不下了,開始喝冰冰甜甜香香的荔枝含菠蘿。
程遠藝看了眼吃了不到一半的食物,感覺跟拍電視差不多,吃兩口就不吃了,就有事要走了。雖然現在已經吃不下了,但她一定會在回憶的時候每次都後悔一次,怎麼不吃完,腦子裡想的味道肯定比自己現在吃到的香好幾倍。
現在他們不在那窮得可憐的環境,程遠藝也不想去想那些,隻想聽漂亮又新奇的事。于是她就想聽文恒青說,問他假期都是怎麼度過的,去過哪些什麼樣的地方。
她難得設想不出答案,因為根本超出了認知。他們仿佛一個生活在沙漠,一個徜徉在星河。沙子怎麼會知道銀河系的故事呢。
有些沙粒甚至被埋沒得眼裡隻有沙子。
文恒青說他們家之前去泰國旅遊,他媽媽帶他們一起去街頭夜市,有很多東西吃。
他媽媽看上某樣有挑戰性的食物,就會買一份,然後跟他們石頭剪刀布挑選倒黴蛋,誰輸了誰就吃。
程遠藝還以為他們不吃路邊攤,不知道青枝究竟是個怎樣的成長經曆,長成了能夠接地氣金枝玉葉。
他說了他去過的很多地方,在芬蘭和冰島看過極光,在瑞典的海上摸鲸魚,去非洲在熱氣球上看動物大遷徙,金字塔和蒙娜麗莎……
程遠藝把她能想到的都問了一遍,而他毫不意外幾乎都去過,好多她想不到的,宏觀或細節的東西,從他口中娓娓道來……
文恒青輕描淡寫的言語描述,在她頭腦的天空中,升起了一座夢幻之城。就像她某個夜晚擡頭時,眼前突然冒出來的那樣。做夢都觸不可及的事情啊,他毫無壓力地就能享受到,享受到别人的無數個夢境。
這說明什麼!?說明那些事情是可以實現的,隻不過目前時機未到。隻要把自己變成配得上那些風景的人,把自己帶到那些地方去,就可以了呀。隻要活着就有機會呀……
遙遠的距離,不過是錢的問題……
他們說着說着就困了,這時候程遠藝卻被頭發給阻攔到了。後靠側倚都行不通,又不能像在教室一樣趴桌子上,搞得她十分苦惱。
文恒青卻很聰明,借她肩膀示範了一下。把兩隻手墊着肩膀上,再把額頭靠上去。
“這樣?”
程遠藝學了學文恒青的動作,也借用了下他的肩膀,發現确實可行,同時他是真的瘦,肩膀都快比得上曾詩婷的膈人了。
“文恒青,你真的太聰明了。現在幾點啦?”
“我看一下。”
程遠藝把腦袋湊過去看時間。文恒青的手機輕輕點一下屏幕就亮了,顯示已經快下午三點了。
“哇。”
文恒青把手機屏幕摁滅了,她卻有點着急:“等一下等一下,你再點一下。”
點。
亮。
“哇。”跟見到天使了一樣。
“什麼?”
“他長得好好看呀,居然有人…他怎麼…你的朋友是精心挑選的嗎?”程遠藝指着照片上的李含日感歎。
她難得産生羨慕的心情。照片上的兩個人,渾身都是陽光和開朗的氣息。他們動作好親密,互相摟着對方的腰,還有一個人靠在另一個人的肩膀上,身後樹影斑駁,打在兩隻纖細的剪刀手上。
那兩張臉笑起來,像林蔭下的布丁,仿佛空氣都是香甜的。
一看就是互相關系最好的朋友。
本來有人誇李含日他會很自豪,但現在還多了一絲莫名其妙的不爽,文恒青怪怪地說道:“是呀,好帥,喜歡他的人在窗戶那裡一個頭一個頭地擠着看他。”
“哇噻!真的啊?那你也是這樣嗎?”
“我?我怎樣?我不用偷看他,我直接——”
“你也是有一堆人在教室外面偷看你嗎?”
“我……好像沒有。”就算有但是也不能這麼自戀地說出來呀。
“居然沒有嗎?你和他長得好像呀,他是你的堂弟弟嗎?”
“他比我大……”
“那是你堂哥哥嗎?”
“是好朋友。”
“那你們好有緣分啊,長得這麼像。我本來以為沒有人會跟你長得一樣好看了呢。”話剛說完,她就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兩頰直接浮了紅,沒等文恒青反應過來就說自己困了睡了。
程遠藝側身枕着手臂靠在沙發扶手上。這樣雖然不太舒服,但起碼不用面對他。剛剛真的是太便宜了,怎麼就藏不住呢。
文恒青心裡酸酸甜甜的:要是誇我的時候不帶上含含就好了,我多誇他兩遍補給他也是一樣的……
沒過多久,兩個小孩各占一邊,歪在扶手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