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初二結束的期末考試後,唐老師看程遠藝每次都考第一,送給她一個禮物,程遠藝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想起自己之前看過很多次的神奇寶貝,就說自己想要一個皮卡丘。唐老師真的送給她了,很結實的皮卡丘,顔色也正。
初三的班主任是曾詩婷的二姨,姓潘,出了名的招人厭。程遠藝剛開始以為是别人對她的誤解,習慣性地覺得是她别有深意。但不久之後,她就發現這個班主任不全壞,但絕對有病,而且病得不輕,完完全全擔得起那腦子有問題的名聲。
開學不久,為了圖方便,她給程遠藝安排了最大的清潔區,僅僅是因為其他女生走得快,而程遠藝看見還有地方沒掃過,就留下來繼續打掃,正好被這位潘老師看見了,就叫她把剩下的另一塊地方也掃了。這樣子全部地方都安排妥當了,等那片地方輪到女生打掃的時候,程遠藝的清潔區是别人的三倍大小。于是她有時候就會遲到那麼幾分鐘,其實也不算遲到,隻不過在那位潘老師安排的時間裡是的。
程遠藝難免被講台上那位黑臉大媽冷嘲熱諷一頓,但她太累了,懶得回嘴,也不想跟她一般見識。隻能在座位上一言不發看書,心裡給巫婆翻白眼。
她經曆了太多次周五放學沒人接有狗追的絕望,恨透了不負責任的家長,把她爸罵了一頓,要求他必須給自己買輛自行車,不然哪天她死路上了都沒人知道。
然後她爸隻能答應帶她去街上,買了輛三百塊的粉色的輕型自行車,就是輪胎不用充氣,輪子大大,輕得一隻手就能擡起來的那種,騎起來有點費勁,但比沒有好太多了。
她原本還挺高興,誰知當天晚上去查看新車的時候就發現老虎給晾了襪子在車把上,程遠藝罵人,老虎反倒覺得自己有理。把她氣得想把自行車搬到樓上去。
然後她第一次騎它去上學就被兩個開電動車路過的男的說是爛單車,她一看,車座位的皮竟然剛開始工作就脫離工作崗位了。無奈她隻能花錢買支502給粘上。周五離校跟班主任說再見,潘女士難得正常一回誇她車子好看。
她之前在一本小雜志上看到幾部電影介紹,對有一部的封面印象尤其深刻,回去就找來看了。那個電影怦然心動,她看了總感覺很特殊,但不懂描述,隻是看了好幾遍。裡面的女主有段時間騎自行車上下學,她的車把上綁定裝飾很好看,所以程遠藝也學女主在車把上綁帶子。
沒過多久,為了趕進度,她們“尖子班”的人就要補課了,每個星期上六天課,周五下午放學周日早上去學校,早餐自己解決。程遠藝慶幸自己有車可以騎,但家裡給她的零用錢還是跟之前一樣少,與此同時她的花銷還增多了。她抗議過幾次,但沒有任何作用。
這一年過得尤其艱難。因為沒有正确的方法引導,她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少,經常頭痛,回到家還要看弟弟。弟弟會趁她睡着的時候把她從學校帶回來放在凳子上的試卷一通亂畫,畫得面目全非。她們住的宿舍是一排瓦屋,冬冷夏熱,因為窗戶外就是村子,所以悶熱的夜晚時常小狗亂吠貓兒叫春蚊子紛飛。
她們睡的床還是小學生的尺寸,比之前的窄了許多,也短了一點。風扇是壞的,剛開始隻能直吹曾詩婷床的位置,後來不知道是她們自己動手還是班主任叫人來看過,吹的地方變成了過道。
校長開會說上頭批了五百萬給學校新建一棟教學樓,新教學樓落成之後她們就進行了“舉家搬遷”。雖說是新啊,但沒貼瓷磚,塵煙飛揚,經常要擦桌子。整棟樓就是大教室的集合,樓裡也沒有廁所。原本的辦公樓用挖掘機拆了,老師們的辦公室搬到了之前他們的教學樓。
她們從之前的四人行變成了五人行,新加入的那個女生就作為白龍馬。程遠藝有一次陽台散心,發現這裡居然可以看見他們村唯一一棟建在地裡的别墅。并且距離應該不遠,因為她清楚地看見了那藍色的屋頂米色的樓身和旁邊一間不知道是不是車庫的屋子。
上半個學期,不知道她們這小破七中撞了什麼大運,竟然被抽到了國檢,就是北京的專家要到她們縣城檢查,其中就包括她們這小破校。全體老師嚴陣以待,做出的行動堪稱匪夷所思。
她們暫時不上課了,而是把各自負責的東西都整理好,什麼物理器材生物器材化學試劑全都放在特定的小房間分類歸納好。很多東西她們學校不是沒有就是這麼多年壞的壞失蹤的失蹤。但老師們不氣餒,從其他學校連夜拉了一堆器材過來。
她們上課和晚自習經常會被老師叫去幫忙,程遠藝也因此第一次見到了燒杯漏鬥玻璃棒酒精燈生物模型等等之前隻在教科書上出現過的東西。桌子和窗戶要擦得一塵不染,窗戶框裡的碎屑灰塵也要用濕毛巾想辦法弄出來。飯堂那邊以前從沒人在意的窗戶上挂牆留下啊印記,要用鋼絲球給處理幹淨。地磚上的水泥還是其他頑固印記,用螺絲刀撬。
連學校創始人的雕像上的文字請人來重新上了一遍漆。
某天程遠藝上樓無意間往上看,高空作業的工人正上下配合,努力把紅色的大字堂堂正正地貼到新教學樓的臉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她忽然想到,就算是這麼個小地方,也有它自己的新陳代謝。
後來國檢終于結束了,她們重新開始了緊張的課程。每次回家每個科目都會布置作業,一天的時間其實沒有多少是用來休息的。有一次程遠藝起床發現快七點了,人差點崩潰,手忙腳亂的下樓,一邊準備洗漱一邊質問她爸怎麼不叫她,她爸一臉擔憂說想讓她多休息一下。
她當時隻覺得生氣,因為晚點到她都能被那黑臉班主任諷刺死。有一次周日她準備好出門了,結果老虎非要說搭她去,她剛開始不同意,因為這樣子她就沒法回去了。但是老虎說給她買早餐,給20塊,她想吃餃子,就答應了。後面果不其然沒人接她,她一個人在路上絕望地走着,邊走邊哭,幸虧有個村裡的女人堅持要搭她回去,她才能平安到家。她跟那人說了聲謝謝,那個女人還有點不好意思。
她最大的放松就是能偶爾找程秋雨玩。她也跟林星宙分手了,兩人是不歡而散。林星宙班裡有個女生經常找程秋雨哭訴讓她放棄林星宙,因為她真的很愛他。但他們分手不是因為别人,而是林星宙本來也不是個專情的人。何況程秋雨還被堂哥被刺,把她談戀愛的事情捅到了她那脾氣火爆隻想讓她好好學習的爹那裡。
初三的學生中考有體育,因此她們的體育老師換回了初一那個要求嚴格的老師。那位老師,讓他們繞着籃球場跑十圈,把大家累得半死,整張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還讓高擡腿,他不喊停就不能停。程遠藝腦子裡一直讓自己堅持,因此成了少數挺到最後的人之一。
有一次程遠藝感覺要跑不動了,但心裡總有一個聲音讓她堅持堅持,不要放棄,她恍然間擡眼看到前方的一抹淺藍色,忽然間想起來,記憶中最放松最喜歡的淺藍色,是那個人背着的書包。雖然知道那個人不是他,但因為這個這蛛絲馬迹的聯系,就不自覺跟着跑了,也沒覺得有那麼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