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化的博大精深在于——“随便”,是一個挺難讓人窺探表達者内心真實想法的中性詞。
麥祎猶豫許久,才點頭,捏着句玄從頭至尾惜字如金的兩句話,未推辭句芒的好意,可應了又後知後覺這不一定合适,她答應的那一刻便覺不妥。
而在句玄并未給出進一步反饋的時候,一種名為後悔的情緒在麥祎心裡沖至頂峰。
人都是在不斷犯錯之後才知道對的選擇,例如眼下的她。
麥祎自然知道,山窮水盡,别墅或是最後的橄榄枝,但她現在做任何決定不得不考慮麥家,哥哥不在了,她理因謹慎決策麥家的每一件事,真的要跟兩人走嗎?
确實有些事情需要确認,隻是……
對面靜坐的女人指節輕敲扶手,漫不經心地玩着手機,她隻關注手機,而她在看她,借着喝茶的掩飾,透過杯沿,清淺而貪婪地張望迷霧背後的誘惑。
互不打擾。
或者,句玄淬着熒幕冷光的眼底,根本對此不屑。
她甚至一句話都不願多說。
麥祎極力想從句玄的每個細微的動作裡找到一絲能被人看穿的破綻,但很可惜,她什麼都沒捕捉到。
手中未飲盡的熱霧滾滾騰起,不斷幹擾視線,她有一絲遊離,忽而頹然,一股剝人理智的窒息裹挾了她。
到底是莽進了。
麥祎想想還是說:“要不,還是算了吧。”
句芒:“!!!”
句玄:“……”
對坐的人終于舍得放下手機,正眼瞧着這個小叛徒,随後,整張臉寫滿了鋪天蓋地的不高興。
九黎之後這是在幹什麼,不來就不來,做作給誰看?
求她搬走呢,是不是得八擡大轎!
以前就這樣,投胎快一百回了,怎麼還改不了?
唉,她為什麼說以前,以前是這樣的嗎?
不管了,随便她,愛搬不搬!
句玄反複告訴自己,你根本不想管她的,根本不!
但她的嘴巴總是比思維快一步:“不是都答應了,為什麼又變卦?”
火炮一樣,氣沖沖的,手機都被殃及,咚的一聲丢在桌上。
麥祎驚詫,句芒亦然,窗外的知了聲似乎都吓噤聲了。
良久,她才聲如蚊呐般回複道:“不是這樣的,我怕打擾了句小姐,還是算了。”
端莊恪禮依舊,卻沒給傲慢的人合适的台階下。
句玄:“麥小姐……有骨氣……”
不識擡舉的小叛徒。
句玄咬咬牙,又撂下句“随便吧”,起身拂袖而去。
這氣氛也不知道如何急轉直下的,女孩子的心思,句芒壓根沒看懂,隻見着句玄忽的生氣了,他害怕她出事,連忙跟上去,邊走邊回頭示意麥祎電話聯系。
随即,人走、茶涼。
寂靜的院落伴随兩人離去,複又回歸寂靜,孩子已經被陳嬸帶出吃飯,麥祎沒有什麼胃口,頹然靠在椅背上,久無法心如止水。
阿玄,她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