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嘀咕咕的,還要到處拱火,一下子就把麥祎架住了,麥祎忽而覺得阿玄說得對,句芒真禽獸。
她好好吃個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果然神仙沒幾個好東西。
句芒指望她救急,可她的處境又好到哪裡去,最後隻好裝傻:“啊,句大哥你說什麼呢,我剛剛在想找我哥的事,沒怎麼聽你們聊天。”
這并不是一個高明的轉場,氣氛直轉疾下,麥祎說完不到一秒,下意識扭頭看向句玄,一時間恨不得咬舌,也是,她這算什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話既然已經說道這份兒上了,再怎麼招句玄不開心,麥祎也得接下去,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句玄,硬着頭皮往下說:“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找我哥?”
她是對着句玄說的,順着目光,看見句玄雖然抿着唇無動于衷,手上的青筋卻隐隐暴露了情緒,除卻本就纖瘦的原因之外,那是幾乎想要捏碎手中杯盞的愠氣。
句玄不予回應,話茬子還是句芒順勢接過:“明天咱就出發吧,找人的事,宜早不宜遲。我在南洋的人問到,他沒去馬六甲,真正去的地方是阿瓦那,那地方很邪乎,他逗留過幾天,突然轉道去東海,卻不知道什麼原因,總歸我們早點去,你們倆可以嗎?”
麥祎沒猶豫地點了頭,她沒什麼不可以,隻是希望句玄應允,想來,她忍不住扯扯句玄的衣角,問道:“句小姐,可以嗎?”
說完,兩人皆一頓。麥祎是下意識的行為,句玄也發現了,好像記憶中,這本是她們理所應當的相處方式。
冷落這人一個晚上後,她低頭看向那隻可憐巴巴扯着自己衣角的手,萬般讨好的樣子,思緒萬千,有陌生的情緒在她胸口鼓噪,悶悶的,又如雷乍響。
半晌,她才擡首看向麥祎:“你哥做古玩,你知道的。即便那地方很危險、很懸疑,超出科學的範圍,還有你這輩子的認知,也一定要去嗎?”
句玄仍抱有一絲掙紮,試圖通過恐吓打消麥祎要同行的念頭。
在上古那場戰争中,她曾是殺戮的神,因立場問題,殘忍而無情。一條叛徒的生命而已,本應如草芥般,不該令她這麼躊躇。
到底是年紀更大了,所以變得有良心?
她說不清自己的心思。
牽着自己衣角的手聽她說完也沒有收回去,有一絲得不到肯定誓不罷休的意味,句玄複又聽見麥祎開口:“怕,但不是有你們嗎?你們都不害怕,我更沒有害怕的理由。不隻是為了我哥,為了你……你們,我得有死不轉踵的勇氣。”
那是麥祎随阿玄進山養傷前立的誓,當時年紀小,并不懂死不轉踵是什麼意思,之後的漫長歲月裡,似乎也不常被時時謹記,不知為何,近來卻逐漸清晰,每每看見阿玄生動的在眼前或颦或笑,這種感覺便烙印般蓬勃生長。
她不是現代人,誓言這東西,常說常新,常有口無心。
立誓,即結契為盟,一輩子如此,幾輩子也理當如此。
句玄既要去,麥祎如何不去,況且,雖然句芒沒道明地方,藏掖着隻說往東海去,又拿哥哥引她去,不管是誰所為,麥祎都猜得到那地方應該是流波山,昨天就猜到了。
那是麥祎刻意遺忘神羽最後留下的線索,是她記憶鍊條的起點,合該幕後的人惦記幾千年煞費苦心布局。
麥祎信任眼前這個阿玄,畢竟初見面便體認過肌.膚的真實性,她的歸來也成功喚醒自己記憶中關于流波山的脈絡。但這不代表她對句芒完全沒有戒心,因而遲遲不敢坦誠布公,她有自己的計劃,恰好有人要引她去,那便順水推舟。
她從來就是故意的。
故意封印神羽,散落在整個莽荒大地,又一環一環串成閉環,最後把自己也封印。麥祎要的就是眼前這個結局,無論神魔妖人,誰觊觎這份力量,抑或忌憚這份力量,至少得先能把失蹤的阿玄帶回來,才能重啟她的記憶。
她要的隻是活生生的阿玄。
這是籌碼,也是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