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悠悠轉醒的金發女孩兒有些迷茫地用那雙如同冰晶一樣的淺藍色眼睛盯緊他,模糊而又痛苦地吐出這句話,西裡斯構建的一切幻想在此刻崩塌。
“妮妮,你又這樣。”
慌亂與顫抖中的小天狼星勉強支撐着自己站立的能力,然而不到半分鐘便塌下腰背,躬身如同脊骨被粉碎,于是隻好半跪在她的床前,雙手去尋找佩妮素來微涼柔軟的腕骨。
“好啦,别繃着一張臉了。”
她的嗓音因為長久沒有說話而低沉綿軟,那些夏日泠泠清泉般的水聲在冰層覆蓋下變得無力,這時軟軟帶點笑意,停在西裡斯指尖讓他忍不住輕輕撚了撚。
痛苦與哀求總算在這一刻得到救贖,他歎出最後一口氣呼喊梅林的名姓,千萬遍感謝中得到佩妮重又溫熱的撫摸。
“如果出現被攻擊的情況,我會抛下你自己一個人逃走的。”
“這是你親口對我說的,對嗎?”
佩妮有些迷糊地看向此刻變得異常嚴肅的小天狼星,他身上的陰郁和低沉讓佩妮不由自主地瑟縮一下将被子拉得更緊一些。
“當然。”
“那就這樣做啊。”
青色的胡茬布滿他的下巴,佩妮的手指被他牽着輕輕地蹭,那些有些銳利的胡茬尖端蹭過柔軟的指腹帶來密密麻麻的癢,這使得佩妮不由得蜷了蜷自己的手指想要從他掌心之中逃開。
“我也想,隻……隻是……”
隻是在那個當下,擁有一把左輪的底氣和想要一同面對的心情占了上風而已。
佩妮垂下眼睛沒有繼續說下去,這些明擺着的答案說出口隻不過是在那一天的傷口上撒一些無關緊要的糖分,并不能給傷口的愈合給予半分幫助。
“妮妮,我很害怕。”
埋頭在她肚子上的西裡斯冒出悶悶的,被棉花吸收進去大半的一句話,蹦到她的手心上沾了一些血水和淚水變得黏黏糊糊而又讓人痛苦不堪,佩妮的淚水于是從眼尾滑落丢入枕頭,她隻能在窗戶縫隙中鑽進來的風裡輕柔地撫摸男孩兒的黑發。
“永遠不要說你不認識我了這種話。”
“不然我隻會把迷情劑全部倒給你喝。”
這顯然是一句威脅,然而西裡斯的語氣卻仿佛是被威脅的那一個,這讓佩妮有些哭笑不得,酸脹飽滿的情緒卻如同溢滿池塘的雨水一般叫嚣着。
“對于不記得你的佩妮來說,那可真是糟糕透頂。”
這時候該說些别的什麼話題來轉移的,可佩妮胡亂思考着最終也隻能順着那些話語繼續說下去,她的思緒暫且不能完全從那場恐怖的攻擊中回轉逃離。
“我猜我一定睡夠了一整個暑假。”
磕磕巴巴地說完這句話的兩個人看着對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使這久違的對話繼續下去。
好在莉莉适時地從門外沖進來打破此時兩個人之間詭異的僵持,佩妮下一秒便被撲到她身邊的妹妹的淚水灼傷。
自從最後一次争吵之後便再沒有落過眼淚的莉莉嚎啕大哭起來,那些哭聲很快便将窗台外兩隻叽叽喳喳的雀鳥驚飛,撲棱撲棱的翅膀拍打聲中佩妮有些頭疼得将自己埋進被子裡,有些荒唐地萌生出不如再繼續昏睡下去的想法。
“哦,莉絲。别告訴我你要讓我把你的淚水當作我需要吸收的水分。”
好吧,或許現在完全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佩妮有些窘迫地看着仍舊哭泣不停的莉莉想這個時候的确需要一個詹姆的存在。
“喝點水。”
被霸占了位置的小天狼星将早已準備好的水杯遞給她,玻璃杯微微硌手的表面折射出水珠陽光下令人恍神的微芒,光亮一點一點随着玻璃杯的轉動晃着佩妮的眼睛。樹葉的晃動梭梭有聲,蟲鳴細細随着英國午後剛睡醒起來的昏沉與懵怔都在妹妹的哭泣聲中錯化成一聲極輕的哈欠。
“我已經醒來了,不是嗎。”
被水浸潤過後的聲音總算正常一些,仍舊沙啞卻不再幹澀的語調附加了一些無奈與柔軟,佩妮借着西裡斯的力氣夠到莉莉抹着眼淚的雙手。
“圖妮,我害怕。”
淚眼婆娑的妹妹說出與小天狼星如出一轍的話語,那些惡咒攻擊過的地方好像在這時又翻滾着細密如火燒般的痛楚将佩妮整個人蒸烤灼傷,淚水滴在她顫抖的手指間,灼燙又痛苦。
“對不起。”
低垂着頭的男孩兒扁扁地說出這句話,苦澀與後怕好似都藏在尾音顫抖的句号裡。
“早在我們經曆這一切之前,我就不能逃避了,還記得嗎?”
夏日的末尾,火燒過後明豔的晚霞占據了整扇窗戶,莉莉濃密的紅發在那些色彩的應和下如最耀眼的一團雲霞悄悄飄在佩妮的身邊,她輕柔地拂過妹妹的發尾,回憶起那個午後橙黃色的陽光。
“吃點太妃手指餅嗎,勇敢的女孩兒?”
陌生卻慈祥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佩妮擡眼望去看見一個花白胡子戴着半月形眼鏡的,看起來有些年邁的長袍男人舉起手中包裝得極為漂亮的一袋東西向她走來。
“鄧布利多校長!”
那些曾經佩妮觸之不及的事和物好似都在這一年統統朝她飛奔而去,哪怕她早已經不是1971年那個渴望着魔法與未知力量的小女孩兒。
“佩妮·伊萬斯。”
那些尚還冒着熱氣的餅幹被小天狼星接過放在桌子上打開紮緊口袋的紅色絲帶,香甜的黃油氣息很快便侵襲了這間屋子大大小小的角落,佩妮空蕩的胃部很快便不受控制地冒出一聲咕噜的鳴叫。
“隻能吃一點,好嗎?”
哦,老天呐。有夠嚴苛的,佩妮注視着手心裡的兩個手指餅有些無力地想,視線轉到小天狼星眼下烏青的黑眼圈時又說不了任何反抗的話語,隻好在他不放心的眼神中乖覺點頭以示贊同。
“是的,佩妮·伊萬斯。”
吃了一口才好像有了些力氣的佩妮總算能夠擡頭正視那位白胡子的看起來有些年邁的人,那些手指餅的香味看起來勾引到的并不止她一個,将它們帶來的這位校長的視線同樣流連。
“我永遠也不能忘記你寫的那封信。恕我直言,你實在是一位勇敢而又能力出衆的孩子。”
“從沒有任何一位麻瓜能夠将信件直接寄給我。而你,佩妮,你是唯一一個。”
睫毛的濕潤像是壓下一點重量在她本就疲累酸澀的眼睛上,佩妮看着那副半月形眼鏡不合時宜地想,這可比詹姆的圓框眼鏡看起來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