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嗎？

第二天，邱非一早就前往了那所學校，然後發現這裡居然在施工。

荒廢了二十餘年的地點，忽然獲得了拆遷的指令。

12.

“快跑，有人舉報你和外面的人有聯系！”

在晚訓即将開始的時候，你本來正準備離開教室去巡查，剛走到走廊上，之前那個嘲諷過你的少女卻突然急匆匆地跑來，拉着你走到一邊，十分慌亂地對你說出了這句話。

……馬上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居然有人舉報？好吧，那也是你活該，是你之前為了保護自己而應該付出的代價。

但是，為什麼是她來給你報信呢？她明明這樣讨厭你。

不對，她的衣服不太整齊還有……

你神色一變：“主任對你下手了？！”

“他想讓我接替你的位置，跟我說了這件事，說一會要懲罰你，讓你再多待幾個月，我拼命反抗，用煙灰缸打了他的頭，他好像昏過去了，我就跑了出來。”少女擦着眼淚說道，“怎麼辦，我好害怕，他會不會死……”

再多待幾個月？！

這等同于讓你去死……如果再在這裡待上幾個月，你簡直難以想象後果會如何。不用想也知道你的父親和繼母的态度，至于母親，你根本沒來得及聯系過她。

但就算她知道，也隻會感到羞辱吧……畢竟你不是一個好孩子。

可是，就算是跑，你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你冷靜下來，向她确認了一下具體情況。原來目前還沒有老師看到過她，那麼，除非主任醒過來親自叫人抓她……你們倆暫時都是安全的。

“……”

你咬了咬唇，心中已經有所計劃。

既然你已經無法走出這條夜路，那麼，至少不能讓她重蹈覆轍。

你想要找支筆，卻發現自己沒有這件東西，這時你看到了少女手中拿着的細細的口紅（大約是主任給的），于是搶過它，一邊快速地寫着字，一邊叮囑她，讓她一會替你将這個禦守符給一個男生，在你所巡查的那半塊區域最北邊的圍牆，從東向西數第七塊，從下向上數第七塊石磚——它可以取開。

“把這個遞給他，告訴他别再來了，再也不要來了。”你說。

“……等等，你要做什麼？”少女敏銳地察覺到了你的決絕，面露擔憂之色。

你沖她露出一個許久沒有表現出的真心實意的笑容，把禦守塞給她：“親愛的，你今天根本沒有去過辦公室，就算是監控器也無法證明。”

她沒有做任何事，而且，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她隻需要替你送一件東西。

“如果救護車和警方的人都來了，請務必借到手機，撥打這個手機号。”你把手機号用口紅寫在了她的手臂上，這是你媽媽的電話号，雖然你覺得她可能會覺得你丢人，但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還可能對你抱有一絲親情的人了。

少女怔了幾秒：“……好，我知道了。”

在她離開後，你來到了主任所在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發現沒有反應，于是你直接推門而入。很好，主任還在昏迷……你探了探他的呼吸，嗯，還活着，沒死就行。

電腦還開着，密碼你知道。

你打開監控，把那個少女進入辦公室和離開辦公室的那段點了删除，然後你把玻璃煙灰缸擦了擦，然後從防盜窗的縫隙中丢出了窗外，這種動靜應該會吸引老師過來，還可以間接損壞一下證物。

有你在這裡，沒有人會再去細查指紋……摔碎了是最好的選擇。

被反鎖的門被人敲響了：“主任，你怎麼了？”

你知道這個房間還有另一扇門——在老師來到之前，你翻出躺着的那個中年男人丢在一旁的腰帶上的鑰匙，你找到标着天台兩個字的鑰匙，以及标着“電閘”兩個字的鑰匙，把它們取了下來。

話說這個主任應該是校長的親戚吧，不然監控和電閘怎麼都是他管的？算了，剛好方便你行事……诶？桌子上還有個帶擴音器的喇叭啊，歸你了。

你拿起喇叭，然後“啪”的一下關了電閘，整個樓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然後你摸着黑鎖住了電閘，随後打開另一扇門，從那裡跑了出去。

雖然窗戶都上了防盜，但是天台門的鑰匙在你手裡。

老師們發現了你，有的人還在想辦法找鑰匙開電閘，有的人已經握着手電筒來追你了。你順手按開擴音器，大聲地喊了一句：“不好啦，有老師把主任打暈了，大家快出來圍觀啊！”

于是追你的人不得不分出去幾個去各間教室維持秩序，最後跑着跑着，就剩下一個人追你了。運氣不錯，這是個大胖子，爬樓爬得氣喘籲籲的，遠不如現在一心想要爬樓的你有毅力。

你率先跑到了最高層，然後借着月光，開鎖，沖了上去。

13.

學校裡亮起來了，看來他們已經找到了備用鑰匙。

站在天台上，你看到了之前的那個女孩，從她來的方向你判斷出，她應該已經完成了你安排的事情……邱非大概已經走遠了。

很好，一切都如你所想的一般……那麼，接下來也會是如此。

當其他老師跑來的時候，你已經站在天台的牆上說完了下面的一段話。

“在學校的曆史課上，老師說，有人說過一句話，如果要有為此而流血的人，自他先起——”當然，你沒有那麼高尚，但你不想被抓住之後，再在這個地方多待幾個月，你一秒鐘都不想在這裡多留。你無時無刻不想殺了這些老師。

你恨這裡，所以——流血自你先開始吧。

“所有的同學，聽好了。”你大聲地說道，在寂靜的夜晚，這個在開大會時才會使用的擴音器，效果出奇的好，全校所有人都聽見了你的聲音。

“主任他是——”

趕在那個老師沖過來之前，你公布了他的惡行，然後在自己掌心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口紅印落在被邱非寫過名字的地方。

能在人生的最後這段時間裡，在這場于你而言非常漫長的夜路中，遇到一個願意陪伴你，尊重你的人，你真的……非常感謝。

帶着戰隊繼續走下去吧，你會為他加油的。

「她就那樣跳下去了，像一隻墜落的蝴蝶，終于找到了自由……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場景。她鬧得太大了，以至于外面的人都聽到了，于是有人報了警。我沒有辜負她……我聯系到了她的媽媽，她媽媽來替她收斂了遺體。我爸媽也因為聽說學校出了事，良心發現，過來接我了。」

「她爸爸打算拿錢私了，因為他還有一雙兒女。」

「我爸媽跟我道歉，說不知道這裡是這樣的地方，居然會出人命。要不是他們攔着我，我覺得至少還會再出一條人命，因為我很想拿石頭打爆她爸的腦袋……她媽媽就好很多，雖然她很久沒有聯系過女兒了，但她拒不接受賠償，把這件事在網絡上公開了。」

「之後又過了好多年，這件事慢慢地被大家遺忘了，隻有我們這些在那裡經曆過創傷的人在午夜夢回時偶然會驚醒，然後意識到，其實我們一直都沒有走出那條夜路……但是，但是，那裡已經關閉了，聽說之後還會再拆遷，而我也永遠不會忘記，我能夠擁有現在的生活，都是因為有人替我走完了那條血淋淋的路。我想為我曾經對她的惡語相向而道歉，但我還想說……」

「你怎麼就那麼傻……為什麼就跳下去了啊！都有人報警了……你原本可以好好活下來，被你媽媽接走的……你那麼好的一個人，那麼好的一個女孩，人生才剛剛開始……我都沒來得及和你成為朋友呢！」

「黎明到來了，夜晚過去了……現在的一切很美好，大家已經接受了職業選手這個職業，你看啊……親愛的，你看啊。」

「夜路走完了，你看啊。」

夜が長くても夜明けは必ず來る。

14.

戰隊的擴建結束了。

邱非和聞理一同坐車返回嘉世，然後聞理發現，不愛說話的隊長在這個夏天，好像變得更加沉默了。

再次轉車的時候，邱非發現，那面圍牆已經推倒了。然而斷壁殘垣處，竟然站着一個年輕的女孩，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這讓他來不及和同伴說些什麼，就朝着那個方向奔了過去。

“……”

聞理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交通燈，還好是綠色，不然就是闖紅燈了。隊長是怎麼回事，他不是一直很沉穩嗎，這次怎麼這麼激動？這是看到自己熟人了？隻是看着那些堆成幾堆的師專旁邊站着的兩個人，聞理心中忽然産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诶，這兩個人……

在邱非跑到近處之後，似乎是聽到了聲音，女孩回過頭來，他驚訝地發現，對方居然和你放在禦守裡的照片長得一模一樣。

心跳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他忍不住開口說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你玩RTS類的遊戲嗎？”你對他眨了眨眼睛，“雖然它已經衰落了，但有很多都還是很經典的遊戲呢。”

“……”

邱非睜大了眼睛。

你注視着邱非，然後說了一句聽起來沒頭沒腦的話——你告訴他，你今年二十歲。

少年猛然反應了過來。

2006年。

2026年。

二十歲。

“我可以抱抱你嗎？”你問道。

邱非遲疑地點了點頭。

你伸出手，抱住了他。

夜路漫漫，但的确終有未來。雖然說起來好像是一場夢一樣，用科學無法解釋，但你的确收獲了新生，然後，又和他在此地相遇。

看着對面突然就抱上了的兩個人，聞理陷入思索，他戴妍琦前輩說過，邱非的粉絲給他過這麼一句應援詞，說是“王朝隕落，斷壁殘垣之中，他舉旗為王”。

那時候他覺得這句話太中二了，但現在這麼一看，這旁邊可不就是一堆石頭塊，斷壁殘垣嗎？那麼，眼前這番景象，是年輕的國王遇到自己的天命之人了嗎？

……好像更中二了。

“謝謝你，還有，喜歡你……”你松開他，小聲地說道，“嗯，如果要拒絕，請等一會再說……”

邱非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枚禦守，把它遞到你面前，打斷了你的話：“那麼，物歸原主。”

糟糕，都把你送的東西退給你了，你果然是被拒絕了。

“我可以，再給你寫一遍我的名字嗎？”他忽然說道。

你驚訝地看了過去。

夜が長くても夜明けは必ず來る。

夜路漫漫，終有未來。

夜路，走完了呢。

你看到了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