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是個什麼光景。
初中畢業典禮結束的時候,現場人很多,情況十分混亂,當時的我握緊了手中的紙條,感覺得到自己手心的汗已經将紙條浸的濕潤。
那個少年就站在不遠處,他人緣挺不錯,正在和别人聊天。雖然我和他的關系也蠻好的,畢竟我是最不喜歡寫的那門英語作業的科代表。
但我現在不打算和他說話。
因為我隻想給他一張小紙條。
最後我趁亂擠到那個人身旁,在他應付諸多與他攀談的同學時,将紙條塞進了他外套一側的口袋裡,然後帶着滿足的笑又趁亂離開了。可謂是輕輕地來悄悄地走,不帶走雲彩,也不做挽留。
反正我們升學的高中又不是一所,聽說他弟弟一直都在那所中學等他。要不是因為這家夥小升初時沒有好好答題,我和他都不會在同一所學校。
盡管紙條上沒有寫名字,可是我卻覺得圓了一樁心願,如果他能猜到是誰就好了。
大概猜不到吧,我們之間也沒有那麼了解彼此。
葉修這個人,每天不是和其他男生一起神采奕奕的讨論遊戲,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覺,一看就是因為熬夜被掏空了精神。
我覺得如果我不是英語科代表,他估計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可沒辦法啊,他寫不完作業隻好借别人作業抄,誰讓英語老師是最難應付的呢?
“哎哎哎,妹子你别走,把你作業給我抄抄啊!”這是葉修最常跟我說的一句話。
——“我可是幫過你的。”
“我不叫哎哎哎,而且每次給你抄作業都耽誤我送作業的時間好不好?”我對他橫眉冷對道,“君子都知道禮尚往來,你連塊糖都沒送過我,别提你幫過我的事情。”
“喲,對不起,林大小姐,要不我作業也給你抄抄?”葉修抓了一把頭發,試探地問道。
對此我面無表情:“你的作業真的能看嗎?我不想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謝謝。”
“放學後我請你吃冰淇淋。”見我轉身要走,葉修急忙叫住了我。他信誓旦旦地說道:“你随便選,大不了今天我少在網吧玩一小時。”
……好像做出了很大的犧牲一樣。
“那我要草莓味的。”我毫不客氣的進行敲詐,給他寬限了二十分鐘,讓他把作業寫完。
不對,是抄完。
那天我倒是真的吃到了草莓味的冰淇淋。不過天氣很熱,它化得很快,滴了我手上,甚至把我的衣服都弄髒,讓我看起來有點狼狽。
葉修看起來想笑,但是事關他未來能不能繼續有作業抄,所以他非常善良地問了一句:“那什麼,需要我給你買包紙巾嗎?”
我微笑道:“不需要,我拿你作業擦了吧。”
“林大小姐!林青青!”葉修無奈地說道,“行吧,你說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然後我跟着葉修去了網吧,這是我人生裡第一次去網吧,作為一個未成年,我很緊張,也很興奮。具體表現為我在面對葉修的玩笑時打過去的一拳裡不小心帶了點力度,疼得他呲牙咧嘴了一番:“青青呀,你這是要謀殺同學啊。”
“修修呀,今晚的英語試卷動筆了嗎?”我反唇相譏道,絲毫沒覺得這句“青青呀”有什麼可親昵的地方,不過是因為我不允許他叫我“哎哎哎”而已……少跟我套近乎。
葉修沉默。
我不知道後來這家夥進了職業圈後的垃圾話為什麼說的這麼好,連黃少天都被他噎過,反正我在他面前沒吃過什麼虧,隻吃過草莓味的冰淇淋。
或許是因為拐帶好學生來網吧,讓葉修心中有愧,第二天他抄我卷子的時候,見周圍亂糟糟的沒人注意,戳了戳我手臂,往我手心裡放了一顆草莓味的酒心糖。
“進口的,我偷的我弟弟的。”葉修說道,生怕我不知道這顆糖有多麼寶貴。
我開玩笑道:“你連糖都偷,下次你豈不是連人家身份證都偷啊?”
葉修擺擺手,筆走龍蛇地寫作業去了,他的意思是這怎麼可能,他還是有下限的。
那顆糖很甜,裡面的酒我忘記了什麼味道,反正那節英語課我聽得暈暈的,大約是醉了。
我的腦海裡隻有老師說的那句普希金的情詩,是個什麼語句、什麼用法,我也想不起來了。
大概和窗外的雨一樣,混混沌沌的吧。
我看了一眼被老師點起來翻譯那句話的葉修,他志得意滿地說了句I don’t know,引得全場哄堂大笑,本人卻絲毫不見忸怩。
臉皮是真的厚。
可能外面的雨澆進了我的腦子,我舉手站起來替他翻譯了那句話。
“但願别人愛你也是這樣。”
「I pray God grant another love you so.」
葉修可能覺得我特别喜歡草莓味的食物,放學之後他叫住我,又請我喝了杯草莓味的酸奶。
然後少年問我:“诶,青青,你名字裡帶個青,為什麼不喜歡喝青蘋果味的飲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