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換稱呼了!魏琛一樂,書險些沒拿好:“阿妹你想問啥子?”
陳果憂心忡忡:“你錢是哪來的,不會是貪了公社的東西吧,這可是大罪。”
“這哪能瞎說。”魏琛連忙否決,“我隻是賣了個豬仔,城裡人一看我是科學養豬養出來的,開的價可高了。”
哦,養豬。陳果恍然,魏琛很會養豬,他去豬場選豬仔的眼睛可毒啦,也注重防病防疫,還給豬洗澡呢,飼料也是他配的,對豬跟對寶貝兒子似的,确實能賣好價錢。
“可那不是公社的豬嗎?”
“呸,是公社當初借我錢買的,這豬就補償給我讓我自己做主了。阿妹你放心,這上學的事肯定是清清白白的。”魏琛跟她保證。
陳果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可她又說不清楚,她隻好又問:“那你先前賣豬是要做啥?”
魏琛猛然咳嗽起來,漲紅了臉:“沒啥,存點錢。”
陳果便沒再問,她其實能猜出點原因,魏琛這年紀還打着光棍,八成這錢是準備娶媳婦的。可是這給她買書花了,他後面咋辦?人家姑娘會等他不?
可是魏琛自己都沒提,陳果也不好多說,隻是默默在心底記了這份恩情,回去就開始背書。
陳果想着先把這幾本書背了,至于代數再借借看,沒想到過了兩天魏琛又來了,這次他還拿了個本子過來:“小陳,你看我帶了啥子好東西。”
她合上書瞪了一眼,跟他重申:“叫啥小陳,你叫我名字就行。”
“好嘞。”魏琛這回從善如流,“陳果你看,代數課本。”
陳果趕緊站起來去看書了,魏琛自己喝着涼白開看她翻書的高興勁兒,心裡也跟着高興,不枉他忙活一場。
“你抄的?”陳果見這字雖不好看,但挺工整,可見抄書人挺用心,她心裡熱乎,回頭對魏琛笑了笑:“留下來吃頓飯?”
“不了不了!”魏琛火燒屁股似的站起來要跑,好像他才是黃花大閨女,“孤男寡女影響不好!”
陳果想說她做事剽悍沒人敢說,但魏琛已經跑了,她看看手裡的代數書,裡面還夾了支鉛筆,是留給她做題的。
她想了想,上回張媒婆要介紹給她的對象是誰來着?
魏琛跑得快,跑完就罵自己慫,跑啥跑,心裡惦記着人家,人家知道不?張媒婆上次被掃了面子把他臭罵一頓,他倒沒覺得掉面子,隻是覺得不愧是陳果,有個性,有主見,好姑娘!
都是那時候過來的,他又聽說過陳果的事,自然知道她想考大學。于是月黑風高夜,魏琛打開豬圈把好吃好喝的小豬仔堵了嘴拎起來,去城裡賣了。
書也是他讓老頭兒幫他提前留意好的,不做好萬全準備他哪裡敢打包票?要是讓陳果失望了咋整?好在一切順利。
說起來上回在城裡,這姑娘好像盯着人家工人同志騎着的自行車看了幾眼,他眼睛亮着呢,不比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差,當然都注意到啦。
十二月的時候落了雪,以前要多熱現在就有多冷,陳果的房子漏了雨,魏琛跑過來給她修好了,還說要代表公社送她去高考。
陳果以為也就是倆人披星戴月一起步行,沒想到魏琛居然借來了公社的自行車,拍拍後座示意她來坐:“咋愣了,過來坐啊。”
她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
反正車轱辘在雪滑出長長痕迹的時候,陳果擔心的不是魏琛把她摔下來,而是她真考上大學了,魏琛咋辦。
她又不是個傻子。
陳果想委婉跟魏琛提這事,魏琛卻沒給她機會,隻讓她好好考試。就是在門口他被當做了送考的家長,讓陳果笑了半天,她長得臉嫩,魏琛又留了胡子,看着真的比她年齡大不少。
魏琛郁悶,城裡人都白白淨淨的,他要不回去也刮個胡子?萬一陳果看上城裡的男同志怎麼辦?大學裡的男同學是不是都是這樣的?他是十萬個為什麼,滿腦子問題害怕得緊,但還是希望陳果可以考上。
陳果這段時間下了狠功夫,再加上有魏琛幫她跟公社書記那邊說了,她的活計都比較輕松,大把時間都拿來看書了。不過報學校時她還是比較謹慎,報的都是本地學校,分沒那麼高。
魏琛不信:“咋不報更好的?”
陳果坐在國營飯店裡吃白面饅頭,也不知道魏琛哪裡弄得票,她算算人情越欠越多,低頭解釋了一句:“不想走太遠。”
魏琛說也好也好,他其實也不想陳果走太遠,不然一年到頭見面難啊!張媒婆都罵他傻了,送個大學生出去也不怕跟人跑了。魏琛哪好意思說,他都沒跟陳果挑明呢!沒面子啊沒面子。
“老魏,你之前騙我了。”陳果嚴肅看他,把魏琛看得一凜:“咋了,我咋了?”
“我怎麼聽人說你當初不愛念書呢?”“啥,胡說,我可喜歡看書了!”
“行了。”陳果才不信,“你才不是想身邊出個大學生吧,說吧,你圖啥,直說就是。”
我圖你啊!但魏琛哪敢這麼說,他含含糊糊:“就是想照顧你一下。”
“就照顧我一下?”陳果問他,那邊魏琛連忙說:“也可以不止一下!”一輩子也行!但他還是不敢說。陳果倒是笑了,她說:“你知道飛鳥集不?”
魏琛幹瞪眼:“啥?”
“沒事。”陳果就笑,“那就是個燒柴火的東西。”青春啊燒了便燒了吧,至少她還有當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也不是糧庫與她,而是她以前走了眼沒發現老魏是個這麼這麼好的人呀。
“魏琛,魏大隊長,老魏同志。”陳果跟他說,“你的心意組織都知道啦。”
組織?啥組織?他的心思别人都知道了嗎?魏琛茫然,看着陳果的笑臉,他慢騰騰反應過來,啊,他的組織是陳果!
“果、果啊。”魏琛壯着膽子叫她,“是我想的那樣不?”
“你說呢?”陳果看他,“你不嫌我命硬?”
“咋說話呢,我命更硬,我保護你。”魏琛拍胸脯,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他掐了一下自己,在國營飯店嗷地叫出聲,“那等開春我送你去上學,我會刮胡子的!”
至于旁的,他倆沒多說,前邊就心裡透亮着哩。聽說大學不一定能談戀愛,不過在這之前,可以先定個親,就是不知道張媒婆還敢不敢上門吃陳家的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