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溫萊的雌君叫做柯得,鬼臉天蛾種。
他有深褐色的短發,黃色瞳孔在異化時會切換成一圈黑色的環。鬼臉天蛾種這一類的雌蟲,他們不論蟲紋生長在何處,共同點為遠看蟲紋形狀像極了骷髅。
溫萊認識柯得的途徑非常粗暴,就是家族聯姻。沒有什麼好說的,蝶族一向有和蛾族聯姻的習慣,不光是貴族家族有這種習慣,幾乎整個種群都在長老會的影響下和蛾族形成萬戶以上的大聯姻。
截止去年,有百分之七十五的蝶族雄蟲都會娶一個到兩個蛾族雌蟲。
蛾族雌蟲在蝶族雄蟲的考慮排行中相當前列。
反過來,這個數據比例也差不多。
溫萊作為蝶族中四大美人之一,赫赫有名的夜明珠,他需要作出一定的表率。他承認他娶柯得的時候,并沒有多了解這位雌君。
可他好好經營了這段婚姻,二十五年來蜜裡調油,簡直好得不能再好。
怎麼?他不搞出點什麼事情,鬼臉天蛾種上着趕着給他塞人是什麼道理?想到這裡,溫萊就影影約約不滿了起來,他說道:“接骨木天牛種的、月神蛾種的、還有一個銀蜘蛛種的,這三個可以約見一下。”
“其他的呢?老樣子。”長風笑道,“這次還是柯得出面嗎?”
溫萊無奈地歎氣,他把自己的頭發弄得亂糟糟。反正是在自己的雌蟲面前,他也不拘泥什麼形象了,“一個一個想要參政的,都不好好了解我們家族的傳統嗎?我們阿弗萊德希家族又不走實權道路……柯得,你弟弟……好吧,這件事情,我自己去和你家談,沒有這麼埋汰人的。”
柯得倒是沒有什麼反應。
他是雌君的孩子,雖然不是那些孩子中最受重視的,卻一路順風順水,嫁人後也是做雌君。但對于這位名義上的弟弟樽亞,柯得面還沒有見,好感度已經消耗殆盡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柯得拿着那份樽亞的資料,看到了這孩子的年齡,“我離開家的時候,他都沒有出生。”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雖然是血緣上的親兄弟,卻沒有見過面,更别談什麼交情了。
溫萊最煩處理這種東西了。
擅長,但不喜歡。
他的雌君柯得,鬼臉天蛾種,雙方是聯姻認識的。
此外,還有雌侍長風,裳鳳蝶種,是長老會搭線的。
雌侍竹焘,竹節鞭種,是雄蟲協會推薦的。
雌侍安鏡,安蟬種,政治聯姻需求,勾搭在一起的。
雌侍木往、雌侍木昔,一對雙生雌蟲,都是獵蝽種,他們是軍部的人。
“好吧,除了這個事情,還有别的嗎?”溫萊懶洋洋地打個哈欠,說道:“我覺得我需要和雄蟲協會鄭重聲明一下:讓所有雌蟲都好好考慮一下,前途和美色必須要二選一。”
他們阿弗萊希德的家門,一旦進入就意味着不能走實權的道路。
雌蟲可以繼續在政府或者軍部擔任職務,但永遠不可能走到真正的決策圈中。對于那些想要借助雄蟲家族勢力或家庭關系圈晉升的雌蟲來說,溫萊絕對不是個好選擇。
他自認為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聯姻工具罷了。
那些妄圖摘取玫瑰的人,通常會被紮得滿手都是刺。
長風率先結束會議,他收拾東西,說道:“我這裡沒有什麼問題了。”
雌君柯得已經習慣了,他幾乎和長風是同步的,“家族那邊我和長風會處理好的。”
溫萊感覺自己活得像是個猛獸一樣。他想起一些事情,拍拍腦袋,從椅子上起來,“等一下,差點忘記了。”
六個人又重新坐了回來,靜靜地看着自家的雄蟲。
“長風,三三的生日應該在下周吧。”溫萊點名道:“你幫我打聽一下那孩子都喜歡什麼東西。不準推辭!你是他雌父……那孩子簡直就像頭倔驢,非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服役,我都見不到他了。”
長風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來。
三三是溫萊的第三個雌蟲孩子,是長風生的。
不過孩子大了,随着孩子越來越多,長風自己都不記得他的生日了。
“然後是老大,柯得你知道嗎?”溫萊抱怨道:“這家夥是不是以為我忙着照顧溫溫,就不關注他的情感生活了?”
柯得聽到自己的大崽崽,擡了擡眉,“我回去就教育他。”
“不,我想說的是,讓他把他的小對象帶回家。就後天吧。不過最好别像上次那樣,再讓我發現他泡了一個雌蟲……”
雌君柯得拳頭硬了,“我幫您提前打斷他的腿。”
溫萊放棄了,“算了,各有各的命。”他對大兒子已經放棄掙紮了,“我隻期待,他這次能帶回個成年的。”
談到那些孩子們,溫萊就有點碎嘴。他不希望孩子們因為溫格爾的出生,感覺到自己被忽視。
幾乎每次開家庭會議,他都要問問每個孩子的現狀,看看他們需要什麼。溫萊很努力地照顧到每一個人,在所有孩子小時候,他都親手抱着他們,給他們講故事,知曉他們最喜歡的是哪一條小被子。
自然地,溫萊希望不要錯過他們長大後的每一個重要日子。
溫萊心裡,家人是重要的。
在通訊上記下要給最小的雌蟲幼崽開家長會之後,溫萊終于在自己的長篇累牍中結束了這場單方面的唠叨。
刨除兩大壺茶水的消耗,每一個雌蟲都感覺到渾身充滿了勁。
隻有走在最後的安鏡有點失望。
他看着溫萊像是要說什麼話一樣,欲言又止。
很快,溫萊看過來,對這位一向安靜的雌侍笑笑。他追上前,悄悄地背着所有人親了親安鏡的發尾。
“生日快樂。”溫萊摩挲着雌侍的手指,眨着眼睛,安撫道:“猜猜禮物是什麼?”
(五)
溫萊是溫柔的,他是夜明珠閃蝶種的雄蟲,自然繼承到了家族傳統的蔚藍瞳色。當他專注看着某個人的時候,就像是大海倒映藍天,波光粼粼中折射出蝶族特有的磷光。
他悄悄地勾着安鏡的小拇指,像是孩子一樣和他拉鈎。兩個人走到一處安靜的叢林中,溫萊才輕輕地松開拇指,他看着安鏡,手上既沒有花也沒有蛋糕,卻顯得非常得坦然。
“你不猜一下嗎?”溫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草地上,帶着安鏡兩個人坐在草地上。安鏡沒有反應過來,他心裡有事情,以至于忘記了給雄蟲鋪上衣服。
溫萊擅長察言觀色,很快就意識到安鏡的不安。
他讓自己倒在雌蟲身上,依賴着對方。
雌蟲有時候會有一點奇怪的表現。比如他們想要和雄蟲的肢體親密接觸,内心渴望雄蟲多依賴自己一點。
而有時候,他們又想讓雄蟲比自己強硬,展現出主導者的那一面。
也不是沒有共同點。
溫萊心裡想到:他們都喜歡憋着不表達。
他少年時還困惑,雌蟲不說出想要什麼,自己怎麼知道要怎麼做呢?可随着年歲的增長,溫萊逐漸明白:這個不說,才是最重要的。
自己要來的,和别人主動給你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溫萊樂于做那個主動給的人。
他枕在安鏡的膝蓋上,慢悠悠地用手指繞着雌蟲的頭發,說道:“你最新出版的書,我看了。”
安鏡是個記者,不過他現在的内容都偏向于社會新聞報道,後來又轉到了幼崽欄目做一些繪本讀物之類的東西。
因為工作比不上家裡其他雌蟲,賺得也不夠多,安鏡反而是在家裡照顧所有孩子和雄蟲最久的雌蟲。
這也是蟲族家庭裡最殘忍的一點,雌蟲按照能力來輪班照顧幼崽和雄蟲。
你弱,你就隻能更多地照顧家裡。
哪怕你是雌君也是一樣。
當然了,絕大多數的家庭裡,雌君是能力最強的那位雌蟲擔任的。
“您看了感覺怎麼樣?”安鏡輕輕地說道:“如果溫溫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他講故事。”
溫萊思考了一下,說道:“如果來得及,你不如現在讓出版社給家裡寄幾套幼崽讀物。”
安鏡愣了,但他還是聽話的打開了通訊。
溫萊乘機爬起來,在他的嘴角親了一口,他抱怨道:“你怎麼那麼聽話。”
“雄主。”
溫萊笑着說道,“你以前都喜歡喊我小阿弗萊德希先生。”
二十五年的時光并沒有讓他産生絲毫的變化。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在安鏡心中永遠都是那個懶洋洋曬太陽的小雄蟲。
“可是我現在是您的雌侍了。”安鏡說道。
溫萊湊上前,不過這次他沒有親了,而是掏出了一張信封放在了安鏡的面前,他說道:“那你也是安鏡。”
安鏡發愣,雌蟲的視力讓他輕而易舉辨别出信封上的圖标。
他顫抖着将這封信打開。
【敬愛的安鏡先生:
恭喜您得到了本次前往戰線的機會。請使用這張金票劵,前線2K軍團将為您保留一個觀察者位置。請您在3月2日下午1一點鐘準時到達下述地點……】
安鏡知道這是什麼。
金票劵,政府專門發放地一種能夠前往戰線的自由證明。
任何雌蟲花再多錢都搞不到一張。這東西隻能用雄蟲積分來換,一張的價格在一千積分到十萬積分不等。越是危險的戰線,積分要求數越高。
安鏡手中這張票劵,在政府特權售賣區的标價是五萬。
相當于普通雄蟲五千年的積分累積。
“柯得會不高興的。”安鏡說道,“這,太貴重了。”
“嗯,我覺得還好啦。”溫萊說道:“生育一個返祖種能拿到的積分還是很可觀的。你要知道雄蟲的生育積分占權重還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