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斷裂的這日早會到來。
現在的蟲族科技,無論是基因,還是精神力都沒有被探究清楚。留給他的問題,隻是活多久,以及在生命最後時光中怎麼活着。
“傳說高精神力的雄蟲做夢,會有預知、或者看見平行時空的事情。”
“溫格爾閣下,如果可以,請不要做夢……我知道這對您來說,是不太可控的事情。可請您盡力放空思想,不要憂思過重……無意識使用精神力,隻會加重您的大腦負擔。”
溫格爾謹遵醫囑,很久都不做夢。
失去幻夢資格中與家人相聚資格的他,終日對着那些照片牆上的照片,在大腦中吝啬地讓每一個片段,鮮活靈動。
短促的瞬間。
在眨眼功夫,無數片段湧入他的視野。朦胧中,蛋殼破碎的聲音。幾個哥哥圍上來笑嘻嘻要抱着他。雄父和雌父一人一口笑着親他。年少的甲竣牽着他的手,慢慢地走在綠蔭小道上。
“甲竣哥哥。”溫格爾忍不住開口道:“甲竣。”
還不到二十歲的甲竣回過頭,他側過頭微笑着抱起溫格爾,讓年幼的雄蟲舒服坐在自己的臂膀中,“溫溫走累了嗎?”
溫格爾嚎啕大哭。
他将臉埋在甲竣的衣服中,嗓子發疼,上氣不接下去,吓得雌蟲趕快哄他,“怎麼了?溫溫不哭。”
溫格爾死死抓住他的衣領,不肯松手,一聲一聲喊着他的名字,“甲竣,甲竣。”
“我在這裡。”甲竣輕拍着雄蟲的背部,安撫年幼不知為何慌張的幼崽,“沒事了,哥哥在這裡。哥哥一直在這裡。”
“嗚嗚。”溫格爾哭得腦袋疼,風吹過,淚痕涼飕飕凍得他把腦袋縮進去。甲竣敞開外套,将溫溫嚴嚴實實包裹住,偏偏小雄蟲就不樂意待在裡面。
他一定要把腦袋伸出來,仰起頭仔仔細細打量甲竣哥哥地眉眼,從下颚線一直看到額角,看得腦袋發疼,嗚嗚兩聲靠在哥哥的胸肌上。
“怎麼了。”甲竣拭去幼崽臉上的淚水,心疼他被紙擦紅的嬌嬌臉蛋,“哥哥不是一直在這裡嗎?”
不是的。
溫格爾歪着腦袋,哭累了,眼皮發困,他一點一點努力讓自己揪住甲竣哥哥的衣服,期盼這場幻夢不要離開,“一直在這。”
“當然啦。”年少的甲竣微笑道:“哥哥會永遠保護溫溫。”
永遠保護溫溫。
溫格爾手腳并用,踩着甲竣的衣服口袋直起身子。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幾歲,但總歸是個可以肆意撒嬌的幼崽,他用力啵啵甲竣的臉頰,“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甲竣用手擋住風,“哥哥會永遠保護溫溫。”
永遠。
在無盡的血色中,溫格爾仿若看見甲竣雙手撐着牆壁,被砍得支離破碎的肋骨宛若舊世殘梁,牢牢地支起最後的淨土。那些飛出的鮮血與碎屑落在他的臉上、身上。
溫格爾發出一聲慘叫。他掙紮着從幻夢中醒來,手指收緊,在一雙溫熱的雙手中,逐漸平靜下來。
守了三天三夜的嘉虹擡起眼,擔憂又驚喜,“雄父。”
溫格爾第一次沒有回答他的呼喚。
他呆愣愣看着自己最愛的長子,在那張與甲竣無比相似的臉上,看見除自己外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卓舊。
溫格爾的手攥緊被單。
卓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