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疼痛,皮疼,肉疼,骨頭疼,渾身像一條擰水的毛巾,明明每一次發病都将慘叫擰出來,下一次卻還能再讓溫格爾發出悶哼。
基因庫的人握着溫格爾的手勸他,“閣下。您已經沒有救了。為什麼不把身體貢獻出來,為社會做出點貢獻呢?”
沙曼雲險些把說話的家夥原地斬殺。
“不用了。”溫格爾道:“其實就這樣也……也不錯。”
“不。”沙曼雲冷着臉道:“你的死法由我來定。”
他說完,就拽着卓舊和阿萊席德亞出去了。
這三個談話到一半,中途回來提走束巨,四個人在門外說着說着吵起來一樣。溫格爾虛弱看着,招手把掉眼淚的幼崽喊道身邊,“怎麼哭了?是不是祖祖吓到你們了?”
撲棱擦擦眼淚,小聲啜泣,“才沒有吓到。”
支棱可一點都不客氣,鼻涕眼淚全抹在溫格爾手上,嚎啕道:“祖祖要死了嗎?我不要祖祖死掉。讓那四個死掉,我不要祖祖死掉。”
“祖祖才不會死掉……”溫格爾說到一半,發覺自己在做出不可能的承諾。他苦笑起來,換個說法安慰兩個孩子,“祖祖不過是生病了。好啦不哭不哭,小雌蟲最勇敢,對不對。”
支棱哭得更厲害了,“那就是死掉了。”
溫格爾又沒力氣抱着他們,隻能張開手臂讓這對吵鬧兄弟鑽到自己咯吱窩下,像依偎樹葉躲雨一樣。
“我。窩才不要祖祖死掉。”支棱道。
撲棱難過,但比支棱更懂事一些,他問,“溫溫還痛嗎?”
“溫溫不痛。”溫格爾騙完撲棱,絞盡腦汁想怎麼對付支棱。到最後,他想了一天,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索性诓騙支棱,“說不定等謙謙長大,就能找到留住祖祖的辦法。”
“那祖祖不許死掉。”支棱哭濕了這片被子,換個地繼續搓鼻涕,“祖祖對我最好了。祖祖不許變老,也不許死掉——讓哥哥死掉。”
撲棱懶得理會弟弟。他貼着溫格爾說,“我永遠喜歡溫溫。”末了,他繼續頂着哭得通紅的小臉,害羞表白道:“我要一直和溫溫在一起。”
溫格爾:“……别。你們兩個不要再說這種話吓我了。”
這件事情之後,卓舊拿來了一套絕密的基因資料。這些資料是他搞大屠殺時諸多非道德實驗産出的結果。阿萊席德亞正式開啟全種族該溜子模式,什麼好東西,他都要順一手回來。束巨開始痛苦讀書,努力研究改造各種機器造物。
沙曼雲則負責在前三者提供的資源、成果上,穩定住溫格爾的生命體征,盡力讓溫格爾活得久一點,更久一點。
“其實我已經活夠了。”溫格爾也嘗試和這四人解釋,“患有這種病,死亡對我不失為一種解脫。”
“艹。誰讓你說話了?”束巨唯獨再這件事情上兇溫格爾。
卓舊則溫溫和和詢問溫格爾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阿萊席德亞多半樂呵呵用各種奇聞異事轉移溫格爾的注意力。
隻有沙曼雲。
他不避諱溫格爾的死亡。
他坐下與溫格爾坦白自己的目的,“殺死一個病人,很沒有意思。”
他給溫格爾描述自己理想中的畫面,“我想要你健康、美麗地死去。”
“你之前怎麼不動手?”溫格爾聽完下意識反駁沙曼雲,“沙曼雲,你有很多次動手的機會。”
雌蟲便俯下身,凝視溫格爾的雙瞳。他像垂首啜飲醴泉,又像是凝視鏡中人。溫格爾無法确定沙曼雲是否在注視自己,他在這漫長的消耗神經的注視中别開臉。
“你說得對。”
沙曼雲輕不可聞地歎口氣,“溫。你一直很美。”
你隻是不健康。
四個雌蟲在這件事情上展現出強烈的“排雄性”。溫格爾但凡說出一點生活沒意思的苗頭,他們就用各種方式轉移溫格爾的注意力,或搪塞溫格爾的話。溫格爾一來二去熟悉他們的套路,也疲于管他們怎麼折騰,每日閱讀、寫稿,偶爾招待來家裡的孩子們。
如此,溫格爾活到了禅讓十九歲。
“祖父!”禅讓快活打開門。天氣已熱得慌,他卻還穿着一件長袖,“祖父,我找到讓你康複的方法了。”
感謝他的基因,感謝他的蟲種和他自己超凡的科研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