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晴下了樓,并未見到裴靳身影,隻有承喜一身褐色常服站在池邊,手中還拎着個半人高的描金木提盒。
“柔姑娘可醒了?現下怎麼樣?”承喜迎上來低聲急問。
“才醒不久,好多了,才喝了藥,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承喜比芳晴小幾歲,早先在宮中沒少受她的照顧,是故對芳晴格外客氣敬重,他揉了揉手腕,面色發苦:“主子被事情纏住了,最近幾日怕是都過不來了,又不放心柔姑娘這裡,特意讓我來瞧瞧。”
“姑娘這裡沒大事了,孟院正明個兒一早還會來給姑娘診脈,若是有事,我立刻讓人去知會你。”
“姑姑你做事妥帖,我自然放心,隻是主子對柔姑娘似乎格外不同些,今早竟因姑娘誤了公事……”承喜四下張望了一圈,見無人,才繼續道,“姑姑你在内裡伺候,看事又通透,和我說說,也讓小喜子明白以後這差事該怎麼當。”
芳晴不敢過多揣測,隻道:“主子曾對我說,日後柔姑娘也是我的主子,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想想罷。”
承喜本以為将這位姑娘藏在别院,是主子一時興起,将來是納是放都不一定,如今有了芳晴的話,便知這位日後定是要帶回宮中去的,謝了芳晴,又指着旁邊那半人高的描金手提盒道:
“這是瓊州進貢的蓮花貴種,叫做‘君拂塵’,主子讓我帶來給柔姑娘,姑姑你千萬好生侍弄着,聽說幾千株裡就育出這一株來,金貴着呢。”
芳晴應承了,見承喜冷得不停搓手,便道:“我讓竹桃給你沏一碗茶,吃了暖和暖和再回去。”
“别麻煩了,宮中還有事,我這便走了。”
因裴靳今日上朝遲了,才散朝,中書省便有奏疏遞上來,内有勸谏勤政之語,偏偏起草之人還是柔姑娘的親哥,承喜當時都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臉色。
之後馮寶瓊又來送什麼馬蹄糕,主子臉色愈發不好,那馬蹄糕更是一眼也沒看。
緊接着慶元王府的小馮大人又來觐見,要同主子詳議北境出兵之事……
主子那臉色實在是太吓人了,這幾天禦前伺候更要小心,他若遲些回去,還不知出什麼亂子。
承喜一刻未敢耽擱,持腰牌入宮之後,直奔禦書房,當值的小太監說崔簡在内議事,承喜便站在門口等,一步也不敢離開。
過了半刻鐘,崔簡終于從禦書房内出來,承喜忙端着熱茶入了殿内。
裴靳此時已換上常服,正坐在寬闊的書案之後看奏折,承喜輕手輕腳上前,将茶放下,等候問話。
“那邊如何了?”他将批過的奏折放在一邊,捏了捏鼻梁,并未擡頭。
承喜如實回禀後,又道:“芳晴說若有事,會立刻派人禀告宮裡。”
裴靳默了片刻,未再開口。
那邊芳晴和竹桃将描金提手盒搬進了二樓卧房内,兩人素來也不幹什麼重活,偏這立雪樓又不準别人進,二十多級的木階便将她們累得渾身是汗,難怪方才承喜說話時要一個勁兒地揉手腕。
戚嶼柔聽了動靜看過來,見芳晴和竹桃扶着腰喘粗氣,兩人腳邊正放着個半人高的木盒,心中覺得奇怪,卻并未開口問。
芳晴順了一會兒氣,才道:“姑娘,這是二爺送來的蓮花名種,叫做‘君拂塵’,奴婢搬出來給姑娘瞧瞧。”
戚嶼柔抿了抿唇,沒說話。
揭開朱紅的蓋子,見盒内端放着一個白瓷藍紋缸,幾片荷葉和三五朵要開不開的粉蓮浮在水面,那粉蓮長得确實與平日所見蓮花不同,花瓣錯落,色濃色淡各有不同,且自帶一股清雅的花香。
戚嶼柔幼時養病的蘇州府便盛産蓮花,她曾見過“君拂塵”這個品種,确是極珍貴的,可心中卻因不喜裴靳,對這花也沒有好印象。
芳晴見戚嶼柔隻遠遠瞧了兩眼,興緻缺缺,便道:“二爺知道姑娘昨日在窗前望荷塘,猜想姑娘應該是喜歡蓮花荷花一類,這才特意讓人送了來,姑娘想将這缸蓮養在哪裡?”
這蓮花雖是養在缸裡的,可卻小巧精緻,便是這瓷缸也是出自名家之手,若是喜歡,養在卧房内也方便觀賞。
昨夜裴靳才毫無顧忌折騰了她兩頓,今日又賞賜這象征高潔的蓮花,戚嶼柔心中實在别扭得很,想讓将這蓮花拿到樓下去,可看着芳晴和竹桃氣喘籲籲的樣子,又不想折騰她們,隻得道:“能不能放在西面的書房裡……若是不行,便放門外的廳内吧。”
書房畢竟是裴靳的,戚嶼柔不會進去,這蓮花放進去她就看不到了,隻是擔心那書房不許随意放東西進去,才補了後面的話。
芳晴一愣,但也實在摸不準戚嶼柔的心思,隻得和竹桃将蓮花搬到了西間書房内。
第二日,孟岐又來給戚嶼柔診脈,略微調整了藥方,讓再喝兩日。
戚嶼柔喝着藥,心中卻想着裴靳已經好幾日沒來了,心中不免揣測裴靳的心思,她這場病既然是避子湯引起來的,隻怕日後再飲那湯藥還是會犯病,但裴靳将她養在這宅院裡,為的也就是那事兒……
給她喝避子湯是不想讓她有孕,如今她侍奉之後又喝不了避子湯,那便有懷孕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