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極,姑娘這輕功這身法,老夫活了這般年歲還未曾見過,這玄妙之處就算是江湖那些老家夥也不會懂吧。”原來布毒并不是在戲耍池鸢,而是在觀察她的武功路數。
池鸢眼角瞥過水潭,不見郁玲珑的身影,猜到她已經逃走了。“凡夫俗子豈能會懂,你這老頭兒倒是喜歡背後傷人。”池鸢收回匕首,踏步輕盈的飛到石潭邊的山石上,轉身居高臨下的睨着布毒,眼角的餘光卻在掃視着周圍的建築布局。
布毒眉頭一皺,細細打量着池鸢,化功散雖能化掉内功,對輕功這些身法卻無甚大用,但一般人剛被喂食了化功散都會疲軟無力,是使不出輕功的,真是怪哉!
這處院子并不偏僻,兩三進院落便是池鸢方才潛伏的人工湖,再遠一些都被些樓閣和樹影擋住了。布毒心裡疑惑,察覺有異,見池鸢在假山半晌不動,又琢磨不透她的武功路數,謹慎為上,縱身一躍飛上了假山。
池鸢見他上來,握緊匕首,目視着遠處翻滾而來的烏雲,當真是天時地利都不和。
“小姑娘别玩了,快随老夫回去,一會公子回來恐會怪罪老夫。”布毒一步步向池鸢壓進。池鸢冷笑道:“肯定是會怪罪你的,老頭兒光顧着抓我,卻沒想到放跑了一個。”
布毒聽言皺紋遍布的臉扭成一團,目光也越發陰沉:“那種姿色的小丫頭跑了再抓一個回來便是,倒是你,隻要看住你,少爺便不會怪罪我。”
池鸢冷哼一聲,趁他錯眼間,匕首直沖他雙目刺去,布毒反應也極快,用手臂擋了下來,但是他卻低估了這一擊的威力,一片片被刀削得整齊的殘衣從他袖口掉落,布毒擡起左手臂細瞧,三層衣料全被割斷,裡衣更是浸出了一大片血迹。
“好快的刀!”布毒不禁歎道,不對,不對勁,布毒捂着手臂,一邊上藥一邊盯着池鸢,自己方才那一揮臂可是用了五成内力,莫說她能刺中,便是一般人也會被這内勁反彈回去,更何況她還是服過化功散的人,莫不是他自己拿錯藥了?布毒見池鸢還要乘勝追擊,翻身疾步掠走,躲閃間慢慢收拾好了傷口。
守在側門的護衛看着池鸢與布毒纏鬥并未上前幫忙,仿佛笃定布毒不會輸。布毒望着池鸢越來越快的身法,心驚之餘慌忙搶過護衛的佩刀,“锵锵”幾聲中,兩人就對了數十招。若是池鸢沒有受傷,他可能一招都接不住,布毒自己也看得出來,這些招法雖然精妙卻虎頭蛇尾後繼無力,差些内勁去發揮它們最大的威力,想到此布毒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想不到這姑娘失了内力還這般厲害,全盛時期自己可不是她對手。
布毒也不想繼續與她纏鬥,胡茗回來若是不見人定是要亂發脾氣的,至于那逃跑的小丫頭應該有護衛去追蹤了。想至此,布毒突然舉刀正面迎擊池鸢的攻勢,直到刀刃相撞的那刻,他左手微擡,一股子粉末直向池鸢面上撲去。
池鸢原以為他終于有骨氣與自己對招了,不想卻使的這種陰招,頓然氣怒道:“你這老頭,怎的盡使這些龌龊之事!”話說完立刻收刀,旋身飛開幾米遠,但還是吸入了一些粉末,當即就有些頭暈目眩。
布毒見此,立即命護衛上前去綁她,側門邊站立的兩護衛對視一眼,猶豫了一會,有些瑟縮地移步過去,布毒見他們走得慢,氣得大喝出聲:“還不快些,此女狡詐,可不容她有片刻喘息!”
池鸢右手執着匕首,左手捂住額頭,這迷藥也不知什麼效用,讓她的視線都模糊得隻能看個大概人影。見兩個護衛越走越近,她還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就在此時,眼前似乎晃來一團白影,那幾人見了白影倒不敢上前了。
布毒盯着池鸢身前的狐狸,心中很是不解,老夫人的住處離這甚遠,它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池鸢辨出是方才逃走的狐狸,卻不知它這去而複返的用意。那白狐狸碧綠的眼珠子将院子裡的幾人都看了一遍,忽然伸腿一躍跳上了假山。池鸢好似明白它的意思,腳尖點地跟在其後,布毒見池鸢要逃,趕忙追上,這狐狸帶的路甚是曲折,不是檐角柱尖便是石洞密林,讓追在後面的布毒很是難受。狐狸逃竄的速度越來越快,池鸢倒是跟得上的,布毒卻很吃力,他索性不追了,吩咐護衛讓整個知府的暗樁查探她的去向,一旦發現便立即抓捕。
白狐狸最後停在一處密林中,池鸢跟在它身後,見它回頭,與它碧綠的大眼睛對視了會,問道:“你為何不走?”白狐狸眨了下眼睛,池鸢輕聲歎道:“人各有命,天道公平,待她百年後,找個山頭清淨處修煉,它日有望入靈界一聚。”白狐狸眯起眼睛,鄭重地看了池鸢一眼便跳走了。池鸢揉了揉眼睛,這會眼睛倒是清明了許多,頭也不暈了,便依着樹幹坐下歇息打坐。
白狐狸把她帶到了知府最邊緣的一處破落禅院裡,這裡草木茂盛得都有一人高,所有的空間都被雜草擠占了去,沒一處落腳地。但,殘柱斷壁内的禅房中就蹲着一個暗樁,一共五個人,他們衣着黑色與背陰的黑暗融在一起,許是狐狸走的路線隐蔽,他們并未發現樹林之中還窩着個池鸢。池鸢這會忙着調息,也無暇去打探四周的情況,再跟布毒那般損耗下去,她也吃不消。
瑤湖邊的客棧中,沈黎、靈澤背窗而立,茫然的看着林硯出神。“這都天黑了,姐姐怎的還未回來?”靈澤皺眉擔憂的問道,沈黎轉身撫上窗棂,看着湖面飄蕩的畫舫出言安慰道:“可能遇到了朋友在茶館叙舊吧。”“琅琊大哥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或許他知道姐姐在哪呢。”
一直沉默的林硯突然開口道:“靈澤為何這般覺得?”靈澤走上前,思索道:“昨晚花燈會那麼多人,琅琊哥哥都能找到池鸢姐姐,那他的本事肯定不簡單。”林硯勾唇淺笑,一雙黑眸映着案上的油燈仿佛有了一絲光彩。
“林大哥,你在房内休息,我和靈澤出去尋姐姐,晚飯我讓小二送到你屋裡,如何?”沈黎提議道。林硯聽言閉目長歎:“城内剛發生滅門命案,暮鼓之後會實行宵禁,待到明日不歸,我們便一起去尋。”沈黎颔首,想到林硯看不見又應了聲,“好的,那我先回客房收拾行李。”
黃昏時分,天空下了一場大暴雨,遮天蔽日的雨霧将整個江都都籠罩在内,身處密林中的池鸢也無法幸免,拖着濕透的衣衫,她順着院牆悄悄爬出府外,好在大雨掩蓋住了一切,她的動靜禅院中的暗柱絲毫沒有察覺。
院牆外是一條幽長的巷子,池鸢靠着檐下走,巨大的雨幕将她與世界分隔開,甚至看不清一米之外的東西。池鸢費勁地走出巷子,重重屋舍院落遍布大小街道,而路上卻不見一個人影,隻能遠遠聽見塔樓的暮鼓聲。
池鸢漫無目的地走着,似乎滿含心事,踏出的步伐極重。漸漸的她走到一處河道邊,這裡的牆檐高高低低很不齊整,不遠處停了幾座畫舫,燈火通明間還能看得清裡面煽動的人影。池鸢記得客棧是坐落在湖邊的,不知沿着這河道走會不會走到瑤湖去。
雨聲太大掩蓋了一切,也掩蓋了一些特意放輕的腳步聲,待池鸢發覺時,還來不及轉身,隻覺眼簾一黑,一塊大兜布就将她從頭到腳包住。“雨太大看不清,回去驗貨。”那聲音粗啞難聽,聽起來不像是知府追兵,池鸢心神一緩漸漸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