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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聽風看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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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鳳台數丈遠的河面上停了一座寶金畫舫,其上绡紗珠簾,金檐小燈,檀香玉案,觥籌交錯。流光君坐在玉雕冰榻上遙望着鳳台上翩翩起舞的白蘭仙子。謝離王昃一行人坐于下首,婢女手持銀制雕花長嘴酒壺為他們倒酒,但流光君身前卻放着一杯清茶,不知是不善飲酒還是不飲酒。

洛意也就是那位給知府公子胡茗畫過池鸢畫像的男子正站于船頭,他附身在案前作畫,不時擡頭端詳着鳳台上的美人。

“白蘭仙子,不過爾爾,故作冷清罷了。”王昃許是喝醉了,搖晃的站起身扶着欄杆眼神迷離的看着白蘭,“重陽就見過一位真仙子,謝兄你說是與不是?”

謝離剛入口的酒因為王昃這一句話不小心嗆到了,躬身咳嗽不止,齊晏伸手拿開他的酒杯,另一隻手幫他順氣。

流光君收回目光,瞥見洛意畫紙上勾勒的美人,啟唇問道:“哦?重陽見過哪位仙子說來與本君聽一聽。”王昃沉吟了會,捂着頭顱皺眉道:“就是那位吹笛的仙子,叫什麼池,啊瑤池仙子,對叫瑤池仙子來着,流光君不記得了?”

謝離揉了揉眉心,這個王昃居然還敢反問。流光君黛眉輕舒,笑容溫柔和煦,“本君自然記得,說來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倒未曾見到了。”王昃向後一仰差點掉入河中,幸好被旁邊的婢女給拉住了,他搖搖晃晃的穩住身形,一陣歎息。

白蘭姑娘跳完整首曲子,奇怪的是奏曲的昭昭竟沒使絆子,難道樂師鬧肚子一事真的是巧合。怔愣間,昭昭走過來扯着白蘭行禮退場,“白姐姐,如何?我們配合得還不錯吧。”白蘭狐疑的瞧着她,很是勉強的笑了笑:“多謝昭妹妹救場,若不是你,我還得重新去找樂師。”“沒事兒,都是自家姐妹,快看要到墨妹妹登場了呢。”

墨涵一襲明藍色軟煙羅裙,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走上台前,盈盈福禮間便惹得衆公子們心癢難耐。白蘭善獨舞而墨涵喜群舞,衆星捧月間更顯風姿,舞風華麗典雅雖為風塵但仍有一股大家風範。其後上場的沉璧和滄海公子琴筝合鳴倒也稱得上南風一絕。

“南風四公子果然名不虛傳,綠衣會的魁首必然又是南風院。”“非也非也,仙纭閣的墨涵姑娘這一舞驚鴻倒可一比。”台下衆人又開始為仙纭南風争論不休,完全沒有将其他青樓獻藝的美人放在眼裡。

在一片喧鬧聲中,仙纭閣的仆從将十幾個節鼓搬到鳳台上,依次擺開圍成圓形,布置完畢後便有一個身着靛藍水紋羅裙的女子款款而來,她戴着淺青的繡金面紗,看不清面貌,但從身姿上看來也當得儀态萬方。

一聲驚鑼響,這女子振臂一揮雙袖一抖,長長的水袖随着琵琶聲動,如遊魚一般在鳳台上流轉。突然琵琶頓止,瑤琴而動,女子舞姿立刻變換,右手施力一揚,左腳尖勾腿立起,右手間的水袖順勢襲向身旁的鼓面,“咚”沉悶的聲響剛好對應了瑤琴的韻調,“咚,咚咚”又是接連不斷音階的擊鼓聲,女子舞姿和動作也因為擊鼓而變換着,十分驚豔新奇。

在台下衆人發出如雷般的喝彩聲中,女子甩着水袖曼妙旋轉,這時琵琶聲又起,女子跟着琵琶輕快又靈動的節奏一直旋轉,翻飛的雲袖像一隻展翅而行的白鶴,忽然間舞步漸止,無數花瓣從天而将,她雙臂一揚奮身躍起,兩袖襲向兩邊的鼓面,“咚咚”兩聲結束了這支舞。

台前上下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在她屈身行禮時又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四下議論紛紛,都在猜測這位蒙面女子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都知這才跑上台前高聲唱喝道:“此乃仙纭閣新晉絕色美人暄暄姑娘,今日初夜開拍競價,起拍價300兩。”

都知唱喝完伸手示意暄暄揭下面紗,葉瑄微微蹙眉,看着台下一衆目光灼灼的男人,她怯得退了小半步,在都知不耐的呵斥下,她這才抖着手慢吞吞地摘下面紗,露出一張玉軟花柔的嬌容來,如此姿容大可與墨涵她們并立為仙纭四美。

“400兩!”一個身着錦袍的公子目不轉睛地盯着葉瑄上下打量道。“450兩!”另一個公子與他争道,仔細瞧去竟是胡茗。“500兩。”錦袍男子瞟了他一眼繼續加價,“700兩!”一位帶着黑帷帽的中年男子沉聲道,錦袍公子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沒再跟價。

就在衆人以為葉瑄姑娘的初夜就這樣一錘定音之時,場下突然傳來一個粗啞厚重的聲音,“1000兩!”衆人紛紛循聲望去,卻是一位年過半百,肚大腰圓的耆紳,他輕撫着自己的山羊胡,頗為得意的看着衆人投來的目光,又問道:“1000兩,還有人要和我搶嗎?”中年男子冷眼看着他,暗罵了幾句轉過身去,那耆紳笑眯眯的望向台上的葉瑄,急色之意流于言表。“既無人議價,暄暄姑娘的初夜就歸這位老爺所有了。”話音一落,台下唏噓不斷,好好的姑娘居然被這頭豬先拱了。

池鸢瞧着葉瑄悲愁垂涕的模樣,不免為她生了一絲憐憫之意。琅琊收扇一聲輕歎:“唉,本公子最看不得佳人垂淚了,看不得啊。”“你說救得了她嗎?”池鸢輕聲問,小聲到琅琊差點聽不見,她不想自己要做的事情還要假手于人,她不想但還是問出口了。

琅琊沉吟道:“衣袍繪有金絲魚紋,恐怕是金陵齊氏嫡系一脈的人,我們可能惹不太起的。”

“金陵齊氏......”池鸢在心裡默念道,又是金陵齊氏,追捕她的劉貴和胡茗可都和齊氏有點關系,怎的哪都能看見這惹人厭的玩意。

這會鳳台之上不知何時伸延懸挂了數十條紅練,紅練間挂滿了七彩的油紙傘,仆從們早已清了場正在一旁等候,水榭之内嫚娘正和葉瑄說着話,都知就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急聲問道:“嫚娘子,這都一盞茶的功夫了怎的還不見姑娘上場?”嫚娘聽了急急對着葉瑄交待幾句就使人将她帶下去,随後問都知:“仔細檢查名單,看看是誰還未來。”都知翻了翻,搖頭道:“沒寫名字,就記了個笛曲,這誰寫的真是奇怪。”嫚娘聽了臉色一白咳了一聲:“我寫的,我知道是誰了……你不用管了,下去吧。”都知愣了愣手指着外邊,“就将外邊的貴客晾着不管?”嫚娘瞧了台下一眼,已經有好多按耐不住的小厮在場外叫喚了。“且先等着吧,你就算是去請閣主來都沒用。”

琅琊瞧着台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衆人,笑問:“池姑娘,這鳳台怎麼沒人續場,莫不是輪到你了?”池鸢輕唔一聲,“倒是忘了,你且站好,莫要掉下去了。”琅琊不解,但池鸢連解釋都沒有直接飛了下去。

燈火通明的鳳台上空蕩蕩的,隻餘其上的紅練和紙傘随着夜風微微晃動,除了場外紛雜的吵鬧聲,台前靜得連片落葉都引人注目。“公子,你看!”有一小厮驚呼道。

隻見紅練之上緩緩落下一人,此人一身月白衣衫在這紅練之間頗為顯眼,她輕盈的落到傘尖上,足下輕點,又跳到另一把傘面之上,跳躍間鮮紅的宮縧像隻奔赴火焰的蝶。

四下一時安靜到了極點,衆人都屏住呼吸凝望着傘上的女子,她戴着白紗帷帽在傘面上點足而行,寂靜之中隻餘裙上璎珞叮叮作響,仿佛從黑夜中走出來的勾人精怪一般。

畫舫上,謝離一幹人也好奇的看向傘尖上的女子,王昃這會酒醒得差不多了,望着池鸢道:“月掩霧濃影朦胧,絹紅靛傘香重重。”花潇歎道:“好詩好詩,重陽兄,這美人輕功了得,居然能久立紅練傘尖而不落。”經花潇這般提起,謝離倒是想到一人,會是她嗎?謝離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位女子,都舍不得眨眼。

流光君擡頭看着傘面上站立的女子,凝視良久末了笑容蠱惑,眸光如水。

池鸢依躺在紅練上,一足懸挂而另一足輕踏在傘尖之上,身子仰卧于紅練之中面朝弧月,末了摘下帷帽往下一扔,惹得場外一片嘩然,衆人都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的望過來,隻可惜紅練之上池鸢半邊身子都藏匿在黑暗之中,下邊的人什麼都看不見。池鸢似乎聽見水榭那邊傳來琅琊的笑聲,她也沒去管懶洋洋地取下腰間的竹笛,舉至唇邊開始吹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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