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薰借紙鸢投來的暗器反擲過去,倒是将它們打落了不少,隻是那密如麻的紙鸢還是源源不斷,古樹周圍飛來的暗箭也越來越多,敵人在暗他們在明,如此拖下去更加不妙。
“走!”池鸢反手扣上謝離的手腕,縱身一躍,在急亂的箭雨中竄進了遠處的山林,薄薰見狀趕忙收劍跟上。
很顯然,池鸢小瞧了他們,這群刺客訓練有素,入到林中,倒像是落入了他們的地盤,飛越的鈎索在幾息之間就拉近了追逐的距離,他們三人一組,兩人爬樹搭梯,另一人則挂在他們身上搭弓放箭。
池鸢頭也不回直朝震澤湖畔而去,途中,這群刺客像是一群甩不掉蝗蟲,而到了湖畔,刺客們又如遇大敵,紛紛止步縮回了林子裡。
池鸢心有疑惑也無暇多想,足下踏枝掠空而過,踩着幾艘遊船一舉登上了湖中最大的畫舫。
畫舫上仆從美婢端着美酒美食來回穿行,對于眼前一閃而過的身影誰都沒有在意。
好在畫舫足夠大,裡邊的雅間也十分多,池鸢三人躲進了船尾角落處不起眼的小隔間裡暫避風頭。
腳步剛一落穩,謝離那顆懸浮的心也終于落地,倒不是擔心刺客來襲,而是被池鸢執手相攜飛了這麼一路,心中難掩欣喜,一腔内斂的情思無處安放,又要小心翼翼,又要處處藏着掩着不叫她看出,如此辛苦卻又樂此不疲。
“哈?居然都回去了,沒意思。”薄薰趴在木窗上探頭探腦的觀察着,“主人,我還想着這裡地方開闊和他們大戰一場呢!沒意思,真沒意思,搞什麼偷襲,就不會光明正大的與我打,哼!”
“和這些鼠輩較真作什麼,走,出去看看,也不知這艘船是誰家的。”
謝離一直未說話,池鸢也沒注意,她挑開布簾,直往隔間外走,薄薰嘴裡含糊嘟囔了幾句,也跟上主人的腳步。
“喂,小謝離,發什麼呆呢,走啦!”
謝離怔然回神,掩笑之間,目光掃視隔間的布局以及牆上雕篆的花紋,這種裝飾規模應是姑蘇那幾個小家族的手筆,隻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家。
三人出門随意走動竟無人問津,當遇上華貴衣着的客人時,許是對他們寒酸的打扮不屑一顧,那些人甚至不願低下高貴的頭顱,匆匆瞥上一眼便擦肩而過,直到遇見畫舫上的管事,一見三人打扮,還以為臨時上船幫忙的仆役,不由分說直接攔路将自己手中的物什分派給他們,随後又支使他們去哪,去什麼房間拿什麼東西,最後送到哪兒去。
謝離一人當先,含笑應付着管事,直到順利将他打發走。
一旁的薄薰看得捂嘴偷笑不止,等管事走後,她才打趣道:“我說小謝離,你好歹也是大家族的貴公子,那小管事裝腔作勢支使人的模樣你忍得下去?”
謝離轉頭看着矮自己一個頭的薄薰,笑着回道:“不請自來,是賊不是客,表明了身份一舉一動皆受制于人,如現在這般自由行走,豈不是更加從容自得?”
“說的也是,哈哈哈,小謝離,你說你跟着我們去走江湖,到時候可别學了一身陋習,那些江湖人哪有你這貴公子從容不迫,舉止優雅讓人賞心悅目的氣質。”
“幸得薄薰姑娘誇贊,謝離愧不敢當。”
“什麼不敢當,你就是,要我說你就是穿着這身粗布麻衣,在人群中也是鶴立雞群一般,叫人一眼就能瞧見你,也不知那小管事是什麼眼神,竟什麼都沒瞧出來。”
池鸢端着托盤在側聽了一會,忍不住插了一句,“才知道你也會誇别人,修遠很合你眼緣?”
“修遠?”薄薰愣了一秒,随即點頭如搗蒜:“哦哦,謝離啊,嗯,他的确很合我眼緣,人不錯又很知禮,主人,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哪有不喜歡的道理~”
池鸢彎了彎唇角,見前方來人也不和薄薰繼續貧嘴,端着托盤退到一側等人路過。
“诶,船頭簾帳後面坐的兩位是誰呀,真是好大的派頭,那個周家蕭家,還有趙家的公子都來了!”
“這你都不知道,聽說都是來給這兩位陪酒的,姑蘇頂頂有名的世家公子都來給他們倆陪酒取樂,這兩位的來頭可不小呢!”
“啊?真的假的,仁兄,那你可打聽清楚了那兩位到底是什麼來頭?”
“我怎麼知道,方才我過去敬酒,第一道門還沒邁進去,就被看門的小仆給攔了下來,真是遭罪呀,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給我一通搜身,好半會才肯讓我進去……”
“你那還算好的,我呀,第一道門都沒資格邁進去,诶诶,那你進去之後可見着了什麼?”
“依我的身份哪有張嘴的份,這不,還沒待一會就灰溜溜的出來找你喝酒了嘛……還是外邊舒坦,你也别花心思往裡邊鑽了。”
“你那是見過了不好奇,這般大場面我還是想進去見一見的。”
“诶诶,我勸你還是老實點,裡面除了世家公子,城中各處豪貴,基本上姑蘇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這艘船上了,進去之後不小心點,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等那兩個嘴碎的男子走過,池鸢三人又繼續端着托盤上路,臨到船首,謝離被人攔下安排他去别處幹活,而池鸢和薄薰因為是女子則被安排進裡邊給客人倒酒。
過道上仆役成群,衆目睽睽之下三人也不好拒絕,隻得聽任管事的吩咐,望着謝離離開的放向,池鸢略有些不放心,剛才那些刺客便是沖着他來的,保不準這畫舫上還藏着刺客,雖不清楚謝離出行身邊有沒有安排暗衛,但萬事小心總沒錯,船首處肯定是王安一行人,王安那邊她肯定是要過去探一探的,至于謝離……還是安排薄薰去保護他吧。
一位女管事将池鸢主仆上下打量了一遍,臉色一冷,低聲呵斥道:“都換的什麼衣裝,你們兩個跟我來!”
池鸢低應一聲就跟在女管事後頭走,薄薰抽了抽鼻子,朝管事翻了個白眼。
到了雜物間,女管事指着牆角一堆衣物就讓池鸢她們換上,“别穿錯了啊,你們這些倒酒的奴婢就穿青色的衣裙,這發髻也不梳好,哎,要我說呀,你們這些府外的丫頭就是麻煩,若不是今日人手不夠,怎麼也不會招你們這些什麼都不懂的丫頭,都愣着幹什麼,坐下,我給你們挽!”
池鸢依言坐下,薄薰有些不情願,在池鸢的一記冷眼中還是老實坐下了。
“吳姐,吳姐,您快來,前面大管事找!”還好門外有人過來了,叫吳姐的管事無奈之下,吩咐了幾句就推門走了。
“主人,我們真的要換上這些髒兮兮的衣服啊?”
池鸢往牆角瞥了一眼,“你能依造着模樣給我變一身?”
“噢是啊,我怎麼沒想到,能,當然能,主人,你等等我去看看衣服的樣式。”薄薰湊到牆角,扒拉起一件衣服上下打量,回頭舉着衣物隔空在池鸢身上比量,“主人,那發髻要重新梳嗎?剛才那小妹妹還沒說要梳什麼發髻呢。”
池鸢伸手摸了摸發間的玉帶,微微搖頭,“不必,我看門外的丫鬟發髻也各有不同,這些不留心沒人會注意。”
“嗯,好的,主人!”薄薰扔掉手中的衣物,雙手一展,幽光之中池鸢身上的衣物就變了,接着她又施法給自己弄了一身。
“走吧,主人,都弄好了。”薄薰拉開門請池鸢先出去。
“你去找謝離,他一個人我不放心。”
薄薰神情一頓,在池鸢的目光中她低下頭,“嗯,那我去了,主人,您也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