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離也沒在意,俯身坐在薄薰身旁,“薄薰姑娘不必擔心我,你不想來就回去吧,我這裡不會出什麼事。”
“哼,你這裡當然安全了,我家主人那邊才危險呢,裡邊那麼多人,還全是王安的人,萬一讓人認出來了,怕是不好脫身呢!”
謝離臉色微變:“王安,薄薰姑娘,你怎麼知道這裡是王安的船?既如此,你就更不應該來找我。”
薄薰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的揮手道:“沒事,不用擔心,我和主人靈台相通,她那邊的情況我都能知道,若真出了事,主人會召喚我的,至于來找你嘛,這是主人的命令,我可不敢違抗。”
聽薄薰這般說,謝離懸起的心稍稍落下,但薄薰接下來的一句話又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我給主人幻化的那身外裝可能持續不了多久,這是我第一次給除自己以外的人使用變幻之術,具體多久失效也說不準,希望主人能盡快回來吧,不然還真會露餡。”
薄薰話剛說完,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謝離握緊身側的劍神色凝重,但薄薰卻一臉無謂的歪坐在椅子上,“沒事,進來便是找死,小謝離,你不要害怕。”
還好門外的那一隊仆從推的是隔壁的門,不然薄薰還真的可能大開殺戒。
謝離松了劍柄,脫下土色外衫,起身道:“既是王安的船,此地不宜久留,薄薰姑娘,我們去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等罄月回來吧。”
時間線拉回,薄薰一擊将小厮放倒之後,趕忙去給池鸢松綁:“主人您手疼不疼,這小子下手可真是黑心,瞧您一雙手都被勒紅了。”
“人死了?”池鸢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扶着草垛站起身。
“嗯,死了,說來也是巧,這小子怎麼會将您帶到這裡來,不過也好,省得主人您親自動手。”薄薰眨巴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主人,您的意思是我這樣做太便宜他了?”
池鸢瞥了薄薰一眼,“的确是便宜他了,若不是他,我又豈會綁到桅杆上示衆,算了,扔到湖裡喂魚去吧。”
薄薰聽言氣憤得跺地狠聲:“這小子居然敢對您這般無禮,喂魚也太便宜他了吧!”
謝離站在一旁聽了忍不住笑:“确實,喂魚也太便宜他了,不如碎屍萬段,一塊塊的拿去喂狗。”
薄薰雙眸頓亮,小跑到謝離身前,搭着他的肩膀連連拍擊稱贊:“妙呀!小謝離,這招不錯,深得我心,這小子敢如此對待主人,全屍也不給他留!”
“喂魚也是一樣的,何必麻煩,快去快回。”池鸢一聲令下,薄薰頓時蔫了,聲都不敢吭,直抓起地上的人就從一側的舷窗翻了出去。
謝離看着池鸢手腕處的勒傷,左手不自覺的扣緊了腰間的劍柄:“罄月,你為何不找機會脫身?是因為知道王安在裡面,所以你才……”
池鸢轉過身,昂臉挑眉:“那你來瞧瞧,我都這幅模樣了,你覺得他能将我認出來?”
謝離依言認真的将池鸢的臉仔細看了一遍,池鸢為了讓他看清楚還故意走近了些,謝離看着近在咫尺的臉,耳稍紅透,“不,不能,就連我也不能認出你。”
這張陌生的臉突然讓他想起,在蓮花宮上,他與池鸢在長廊之中擦肩路過時的場景,簌簌大雪中,她身影單薄,那熟悉的灰衣似曾相識,他以為自己認錯了,其實沒有認錯。
池鸢從袖中摸出一塊帕子,細細擦拭着額前的桃花印記,“那就是了,你都認不出,王安他又怎會将我認出,你放心,适才,我走到他臉上,他都沒認出我來,不然也不會遣一個小厮将我随意打發了去。”說完,池鸢微微傾首,眸光直直的看着謝離道:“幫我瞧瞧,額前的印記可擦拭幹淨了麼?”
面對池鸢雙眸清湛的眼波,謝離怔然失神,他愣愣地看着池鸢,聲音輕如玉手撩弦,“……嗯,嗯……都,都擦掉了……”謝離匆忙别開眼,掩面咳嗽掩飾自己的失态。
謝離見池鸢隻擦掉了印記部位的粉黛,不由得心生好奇:“罄月,你……你不擦洗一下臉麼,為何,隻單單擦掉印記上的粉膏,莫不是,這印記對你别樣重要?”
“啊?”池鸢被問得有些懵,她爬上草垛,歪頭笑道:“不是與你說過嘛,這是一道法術印記,你難道沒看出,這桃花印記的樣式很眼熟嗎?”
“眼熟?”謝離心中訝異,再次朝池鸢看去,“嗯,是很眼熟,桃花……難道是去雲家療傷時,折芳君給你打上的?”
“嗯,不錯,就是雲兮慕。”
“他,他為何要給你打上這樣一道印記,是為了方便給你治傷麼?”
“怎麼會,雲兮慕為何如此做,其實我也不知道,此印記頗為霸道,一般的粉黛還蓋不住它,這次易容我塗了好幾遍,可那紅光還是能瞧出來,隻要是見過我的人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來,還有,我就蓋住了這麼一會,額上的印記就燙得我頭疼,修遠,你覺得它是個好東西麼?”
難得見池鸢一臉吃癟模樣,謝離忍不住笑:“我覺得折芳君如此行事定有他的用意,你不要生氣。”
池鸢抿了抿唇,也不和謝離繼續閑話,忽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池鸢跳下草垛直往門外走,“這裡沒有水,不方便擦洗,走吧,我們出去瞧瞧,看有沒有順風船坐回去。”
話音剛落,薄薰便從側邊的舷窗跳了進來,她拍了拍手,樂滋滋道:“主人,都搞定了,哎呀,真是費了我一番功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附近圍了好多船,我本想随手将他扔到湖裡去的,可到處都是人,沒辦法,我隻好帶着那小子一路沉到了湖底,說起來,這湖可真是大呀,裡面有好些怪魚,模樣看着怪,說不定味道很好呢!”
薄薰說得興奮,而謝離的臉色卻越來越凝重,他回頭與池鸢道:“罄月,這小仆跟着你出來有多久了?”
池鸢腳步一頓,回道:“也有一會了,你的意思是王安那邊起疑了?”
“嗯,應該如此,你看……”謝離指着舷窗外齊齊圍聚來的小船道:“王安應該不知道是你,船上聚集了不少勢力,魚龍混雜容易生事,這下想走怕是不好走了。”
“那便不走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就躲在這裡,随他們去找。”
謝離搖頭否決:“不妥,一會亂起來恐怕會有人放火箭,世族内鬥,我們在此隻會被連累到。”
薄薰提議道:“主人,我水性很好,由我帶着您和小謝離從湖底走吧?”
池鸢思索了一會,還是采取了薄薰的意見,“修遠,你水性好嗎?”
“尚可。”
“事不宜遲,那我們快走吧。”“好。”
此刻,畫舫上俨然換了一副光景,沒有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的景象,隻有混亂四處逃竄的人群,池鸢他們前腳剛從窗戶裡翻出去,後腳就有幾個人沖了進來尋隐蔽處躲藏。
包圍畫舫的船隻,一部分是前來支援的,還有一部分則是與之對抗的勢力。
箭雨中,池鸢三人投身進了震澤湖,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跳湖逃命。
初春的河水回暖了,但震澤湖水卻冰冷刺骨,泛起的波濤來回起伏,無數人的命運由此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