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抱着書走出書室,察覺明泉沒跟來,也沒多在意,徑直下樓去找流光君。
流光君還在用午膳,偌大的華閣,就隻有空聞和以之、為從兩個劍侍在一旁伺候。
還未走近,空聞便率先察覺,他回頭沖池鸢笑了笑,微微擡手,示意她去看流光君。
桌案上,膳食琳琅滿目,香氣撲鼻,但流光君碗裡的菜卻是寥寥,站在他身後的三個人,除了空聞,都低頭不說話,氣氛看上去有些壓抑。
池鸢抱着書走到流光君身邊:“怎麼了,是飯菜不合胃口?”
流光君搭着一側扶手,眼眸低垂,看不出任何神情,聽到池鸢的話,眼睫顫動了一下,卻沒有擡頭。
池鸢輕歎一口氣,果然之前就該哄好他,一直放任不管,隻會讓情況越來越糟。
“别生氣了,之前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還有……我是想來陪你用膳,隻是突然有些頭暈,所以就……”
“頭暈?”流光君終于擡頭,神色露出些許緊張,“為何會頭暈,現在還暈嗎?”話說完就注意到池鸢懷裡的書。
“你帶這麼多書來做什麼?”流光君起身攬着池鸢坐下,接過她懷裡的書放到一側。
池鸢心下疑惑:“不是你讓明泉去取的嗎?”
“明泉?”流光君捉住池鸢的手,探上脈門:“我并未讓明泉去取書,而且,我今日也并未召他來随侍。”
此話讓池鸢更加疑惑了:“啊?你沒讓明泉去取書,那我在樓上看見的是誰?”
流光君根本不關心這個問題,他隻關心池鸢的身體,探脈無果後,便讓一旁的空聞來診脈。
空聞走上前,對池鸢俯了俯身,伸出手,搭上她的左腕:“池姑娘,冒犯了。”
池鸢有些無奈:“我沒事,隻是頭暈罷了,早就好了。”
空聞探了一息,笑着點頭:“公子放心,池姑娘身子無礙,一切正常。”
即便空聞這般說,但流光君還是心中擔憂:“何時頭暈的,為何不與我說,是不是我下樓的時候?”
“就……”池鸢剛想說可能是因為喝了空黎煮的茶,但轉念一想,這般說,流光君指不定會責罰空黎,于是随意編了個理由搪塞。
“可能是在廊外吹了風,受了涼……”
池鸢編造的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不信,畢竟,以她修煉的功法,即便待在極寒環境都不可能受寒。
但這個蹩腳的理由,流光君卻信了:“受涼?難怪我尋你的時候,臉色那麼難看。”
流光君包住池鸢的手,溫熱的掌心緊緊與她相貼:“既是不舒服,為何不與我說?”
“隻是頭暈而已,又不是什麼大毛病。”
流光君眸光一黯,神情露出一分警告:“下次不許了,但有任何不适之處,都要與我說。”
“真是霸道!”池鸢輕哼一聲,想抽回手,奈何流光君抓得太緊。
“等等,你剛才說沒喊明泉為你取書,那我在樓上看到的人,難不成是鬼?”
流光君挽住池鸢的手,将她拉近:“哪來的鬼?不過是隻老鼠罷了,不必管他。”
“老鼠……”池鸢微微一怔,轉頭看向空聞:“莫非……又是之前假扮空聞的人?”
流光君微微颔首,神情一派淡然,但唇角卻牽起一絲笑意。
見流光君毫不意外,池鸢不禁納悶:“你都知道?為何不抓他?”
“若是輕易抓了,豈不失了許多樂趣?”
“樂趣……哦,我知道了,你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不喜歡,而且,他也不值得我去費心。”
“這還不值得,他扮作書侍接近你,不是刺殺就是想竊取機密,這些你都不擔心嗎?”
流光君微微低頭,映着琉璃燈的眼眸蕩漾着一團暗霧:“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的。”說完,眸光又轉到池鸢臉上:“還有,你答應過我,要時刻守在我身邊,有你在,他怎麼可能傷到我?”
池鸢抿了抿唇,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愧意:“我……我剛才不在書房,刺客就出現了,還好你沒事……”
流光君眸光一錯,伸指輕輕揉開池鸢微蹙的眉頭:“嗯,我沒事,你能擔心我,我很開心。”
聽了此話,池鸢内心更是愧意滋生,她回握住被流光君藏進衣袖的手,“我當然擔心你了,不對,你這樣說,難道…我在你眼中,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嗎?”
回答池鸢的是一陣低沉的笑,池鸢微微臉紅,又有些不高興地睨着流光君。
“你笑什麼,我猜錯了,還是說你不信我擔心你?”
“呵呵……”流光君忍住笑,微微歪頭打量池鸢生氣的神情:“你不是鐵石心腸,你隻是有些冷漠無情罷了。”
池鸢心中一動,故作鎮定:“這兩個詞有何區别?算了,我心胸寬廣,不與你計較這些了。”說完,便拾起象牙箸為流光君添菜:“快吃飯,菜都要涼了。”
流光君含笑應聲,松開圈住池鸢的手,坐正身,開始用膳。
沒了束縛,池鸢便舒舒服服地倚着桌案歪坐着,一手托着腦袋,一手拿着象牙箸,憑心意給流光君夾菜。
窗外電閃雷鳴,暴雨傾盆,似有越下越大的迹象。
突然,一個念頭在池鸢腦海閃過,剛才,她見那名刺客是扮作明泉的模樣,她是見過明泉的,此人不但将明泉和空聞兩人扮得像模像樣,還将他們平素風格氣度,學得惟妙惟肖,這不可能是一兩日之功,如此情況,隻能說明那刺客對流光君身邊的人很熟悉,還很了解。
想罷,池鸢趕忙翻看搶過來的那些書卷,試圖從中尋找線索。
“怎麼了?”流光君擡頭問。
池鸢一邊看一邊将心中猜度與他說,流光君聽了微微一笑,放下象牙箸道:“我知此人底細,此人是他身邊的得力幹将,不僅會易容,還擅隐匿之術,即便是暗衛,有時候都察覺不到他的蹤迹,不過,他既将此人放來,那便說明,他确實急了。”
池鸢翻書的手一頓:“急了,誰急了,還有那個他究竟是誰啊?”
話說完,池鸢又急匆匆補了一句:“郗子恒,你該不會又要賣關子吧?你真是……吊人胃口又不說,既如此,你還不如不和我說。”
流光君忍住笑,緩緩搖頭:“如此說,隻是為了讓你安心,此人底細動向皆在我的掌握之中,那這樣好了,下回你再見他,他随你處置如何?”
池鸢聽了卻不買賬:“他一手易容術出神入化,别說是我了,便是薄薰都沒瞧出來,即便他現在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他是假扮的……”
說着,池鸢微微一頓,一臉狐疑地盯着流光君打量:“郗子恒,該不會,他也會扮作你的模樣吧?”
流光君眸色一沉,低頭湊到池鸢面前,眼瞳深處醞釀着淡淡危險訊号:“你認為,這個世上有人能假扮我?”
池鸢向後縮了縮,趕忙改口:“不是,我說錯話了,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假扮你,像你這樣風華絕代,氣質卓然的人,天底下就找不出第二個。”
流光君哼笑一聲,臉湊到池鸢面前,挑着眉峰看她閃躲的眼神:“這些話好聽是好聽,但不知其中,有你幾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