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絲絲縷縷的心動,早已有草蛇灰線可尋。
梅擎霜攻城略地的那一刻,蘭松野不再是擾亂自己心緒的敵人,而是不知何時何地,潛藏進他心裡的精怪。
撕裂感是突然傳來的,蘭松野沒忍住,狠狠咬上了梅擎霜的肩膀。梅擎霜的脊背緊繃成一張彎弓,蓬勃的力量在他身上盡顯無遺,如猛獸獵殺的前一刻,帶着一種驚人的壓迫力。
他将蘭松野變作了水,輕輕一撥弄都會漾起波紋。梅擎霜順水而下,又逆流而進,蘭松野載着他,兩人暢遊在洶湧又混亂的夜色長河裡。
“松開我。”蘭松野喘息之時,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梅擎霜停下動作,直直的看着他,眼底一片幽深:“你又想逃?”
蘭松野微惱道:“我沒力氣逃了,捆着怪難受的,快松開。”
梅擎霜遲疑片刻,這才給他松開手腕上捆着的衣服。
手腕已經被綁紅了,梅擎霜給他揉了揉,而後十分自然的放到自己肩上,如同讓溺水的人攀着扁舟一葉,讓他緊緊的抱着自己。
夜色很長,浪潮反複翻湧,梅擎霜和蘭松野被水浪打濕,他二人幾度平息,又幾度被沖醒,外頭的月色晦暗不清,玉盤隐在黑雲之後,裝作沒瞧見今晚這場激烈荒唐又啼笑皆非的鬧劇。
屋外靜悄悄的,屋裡頭,兩人的喘息和心跳聲震耳欲聾。
由于梅擎霜催發内力太多,昨夜他折騰蘭松野一直到夤夜才罷休,蘭松野罵到嗓子嘶啞,身子乏力,最後幾乎任由他擺弄,絲毫沒有力氣抵擋。
二人一覺睡到翌日午時,蘭松野是被餓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見梅擎霜已經披上衣衫,正坐在自己身側,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昨日夜裡的瘋狂曆曆在目,梅擎霜就像個沒吃過肉的餓狼,恨不得一頓将自己撐死。
兩人的心思都如麻線一般亂作一團,蘭松野又生氣又無奈,索性閉上眼睛,又往被褥中縮了縮,準備繼續睡。
“别睡了。”梅擎霜道。
蘭松野不想同他說話,直接翻過身去,以後腦勺表達自己的憤怒。
梅擎霜見狀也不催他,而是掀開被褥,想替他檢查一下。
蘭松野登時警醒,即刻壓下被褥,怒視他道:“你有完沒完?”
梅擎霜見他誤會了,便解釋道:“你昨夜不是說容易傷着?我替你看看。”
蘭松野沒好氣道:“用不着。”
兩人相顧無言,氣氛委實微妙,怪隻怪他二人現在的關系有些尴尬。
明明昨日還互相算計的兩個人,晚上就陰差陽錯的滾到了一起,實在是孽緣。
而蘭松野更是憋屈,他安排人給梅擎霜下的毒,最後反而讓自己遭了殃!
難不成這就是現世報?
蘭松野越想越煩躁,越煩躁就越不安分,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最後實在氣惱的不行,将被子狠狠一扯,把自己的腦袋蒙住了。
梅擎霜見他這樣也很是頭疼。
自己昨夜因藥力的緣故,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神志恍惚的狀态,一開始他隻是被本能驅使,想要親近蘭松野,結果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想要的念頭仿佛洪水一般不斷暴漲,漸漸沖破克制的防線,最終将理智沖的蕩然無存。
被壓抑已久的欲望一旦反撲,便如天雷勾地火般勢不可當。
梅擎霜将他的被褥往下拽了拽,遲疑着問道:“你……很生氣?”
蘭松野翻過身剜了他一眼:“你說呢?”
梅擎霜揉了揉眉心,歎氣道:“此事是我對不住你,但我以為,你一直很想同我……”
蘭松野覺得這人簡直病得不輕,沒等他說完就回怼道:“我看分明是你觊觎我已久!如今得了便宜還賣乖,非說是我想同你睡覺,你有病吧梅擎霜!”
梅擎霜也不與他嗆聲,隻是耐心說道:“可你有好幾次都會錯了意,我将魚戲蓮葉圖送去質館的時候,你以為我暗示你魚水之歡,這難道不是你心中的映射麼?”
一提此事蘭松野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胡扯什麼!那畫任誰看了都可能誤會,你倒反過來怨我!”
梅擎霜蹙眉道:“燕識歸就沒誤會。”
蘭松野斜着眼睛看他,狐疑道:“那他以為是什麼?”
梅擎霜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啟齒的表情:“……胖頭魚。”
蘭松野:……
他無奈的翻了個白眼,說出來的話理不直氣也壯:“在此之前,難道不是你先吃我的醋,怪我去山橫晚的次數太多了!可見就是你先動了歪心思!”
“吃醋?”梅擎霜心道我何時吃醋了?山橫晚我都買下來了,你便是住在裡頭我都不置喙一句,隻要别賴賬就成。
他估摸這人可能是對自己見色起意已久,故而對自己的一言一行很容易琢磨出一些其它意思。
梅擎霜溫聲糾正他道:“強詞奪理,那日你被梅枕霜的人抓走,是你那兩個侍衛跑到我府上,說你要賣身于我,這才請我去救你,如此說來,明明是你先起了邪念……”
蘭松野聽得氣急敗壞,一怒之下掀開被子就去捶打梅擎霜,邊打還邊憤憤不平道:“我強詞奪理?我強詞奪理?吃虧的明明是我,你還說我強詞奪理?”
許是梅擎霜身上的肉太結實,蘭松野覺得自己這虛軟無力的兩拳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癢的,沒什麼威懾力,憤恨之下抓着他的胳膊往下一拽,狠狠的咬了上去,咬時還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你這個禽獸唔……”
梅擎霜任由他咬着自己洩憤,直等他松了口,才問道:“消氣了?”
蘭松野又縮進被褥裡,哼哼唧唧的說道:“沒那麼容易。”
“那你要如何才能消氣?”
蘭松野仰頭看着他,看的梅擎霜呼吸一滞。
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眸因行過情事而染了幾分攝人心魄的魅惑,不豔俗,卻勾的人挪不開眼,像是漫無邊際的星辰鋪設成了一段光怪陸離的美夢,裹着自甘堕落的人沉迷其中不願醒來。
蘭松野不懷好意的問道:“你就這麼想讓我消氣?”
梅擎霜鬼使神差的一點頭。
蘭松野狡黠道:“好啊,下一次,讓我在上頭。”
梅擎霜沉思須臾,而後道:“可以。”
蘭松野一愣:“這麼好說話?”
梅擎霜反問道:“這又不是什麼難事,何需糾結。”
蘭松野嗤笑一聲:“果然是謙和有禮的五皇子,連玄素之方都這般禮尚往來,倒顯得我睚眦必報了。”
梅擎霜一聽這話便知道他心中的邪氣還沒消,于是略微一思索,允諾道:“你還想要什麼?隻要我能辦到,便盡力去滿足你。”
蘭松野才不信他這番事後哄人的鬼話,冷哼一聲,不屑道:“我若是要你在禦極之後,打消一統天下的心思,與昭國敦睦邦交,永不起戰,你可能做到?”
梅擎霜眼神一暗,沒應聲。
蘭松野就猜到他會是如此反應,随後裹着被子翻過身去,懶洋洋道:“既如此,就别做出一副歉疚的模樣了,你有你的抱負,我有我的志向,就當這事兒是我自己陰溝裡翻了船,”他打了個哈欠,困倦道:“不用怕我會賴上你。”
梅擎霜聞言眼神一冷,凝視着他道:“你是這樣想的?”
蘭松野打着瞌睡,呢喃道:“唔……逢場作戲麼,你還當真了啊……”
梅擎霜聞言一隻手緊緊抓住被褥,氣結之下恨不得将蘭松野掐死,然而低頭一看,這人已經沒心沒肺的睡着了。
原來昨晚所有柔情和溫存,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