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除夕,梅擎霜也比平時要忙一些,這幾天都是早出晚歸,蘭松野起得晚,往往到了晚間才能見着他。
今日又是這樣,下朝之後他就被梅枕霜叫走了,去的路上梅擎霜便有揣測,他叫自己去府上,應當是為了明日除夕宮宴上,給父皇獻禮一事。
果然,一到了安王府,梅枕霜便将他帶至書房,迫不及待的從秘格中拿出一個龜甲,上頭隐約有些圖案,顯然是一個圖谶!
梅擎霜微愕:“皇兄從哪裡得來的這圖谶?”
梅枕霜隐隐有些自得:“為了準備除夕夜獻給父皇的贽敬,本王兩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手下的官員搜羅來一些奇珍異寶,我瞧着都俗了些,不怎麼滿意,本以為今年可能尋不到什麼能讓父皇眼前一亮的東西了,卻不曾想車到山前必有路,多年前我拔擢的一個地方官員于前幾日差人送來了這麼一個寶物,實在是讓我驚喜不已。”
梅擎霜語氣裡帶了幾分豔羨:“還是皇兄别出機杼,不像我,隻有些書畫能勉強拿得出手。”
“诶,五弟何必自謙呢,心思到了就好。”梅枕霜隻客套了這麼一句就不再多言,左不過是場面話罷了,緊接着便問起正事:“你快幫皇兄看看,這圖谶到底預示了什麼?”
梅擎霜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半晌後慚愧的搖了搖頭:“讓皇兄見笑了,這圖谶的天機臣弟參悟不透,怕是幫不了皇兄。”他想起什麼,提議道:“皇兄府上不是有幾位清客?何不讓他們幫着參詳一下?”
梅枕霜擺了擺手:“沽名釣譽之輩罷了,若論真才實學,他們幾個加起來都抵不過你一人。”
這是實話,梅擎霜的才情在整個朝堂無人能出其右,所有朝臣都知道這位五皇子隻愛吟風弄月,卻不擅攻于心計。
梅枕霜也是看中了他這點可用之處,才将他帶來府中,誰曾想連他也窺不透這圖谶上的預言。
梅枕霜不死心:“一點兒都看不出麼?前幾日這龜甲送到我手中後,我召集府上清客來讨論了一番,但他們隻會說些華而不實的話來逢迎聖意,我若照他們的意思解釋給父皇,難免有幾分谄谀之嫌,怕父皇聽了厭棄。”
梅擎霜聞言又端詳了片刻,而後沉吟道:“皇兄,你瞧這圖谶,像不像乾卦?”
“乾卦?”梅枕霜湊近了去看,雖然有些模糊,但這龜甲上的圖案與晟國的山川地勢極為相似,有六條河流橫貫其中,确實有些像乾卦的六爻,梅枕霜驚呼:“還真是!乾卦……乾卦的卦辭是……”
梅擎霜适時提醒道:“元亨利貞。”
“對對!”梅枕霜一拍他的肩膀,喜道:“元亨利貞,是吉卦,吉卦!”
他捧起那龜甲又細細的看了半晌,而後對梅擎霜道:“五弟果然才思敏捷,比我府上那些清客不知強出多少倍。”
梅擎霜略顯幾分羞赧:“皇兄謬贊了,臣弟不過是恰好瞧出來而已,算不得什麼本事。”
既然有了頭緒,此事便不難籌劃了。
梅枕霜找來了府中熟知卦象的清客集思廣益,為此圖谶做了一番注解,以便明日進獻時用。
梅擎霜在一旁淡淡的瞧着,冷眼看他們一群人各抒己見,自己絲毫不幹涉。
其中有一人久仰五皇子大名,雖平日裡自诩飽學之士,可在梅擎霜面前卻不敢恃才傲物,見他一言不發便有心讨好,于是巴結道:“久聞五皇子才高八鬥,今日不妨指點一二,也讓我等見識見識?”
此言一出,衆人才驚覺他們在這位五皇子面前高談闊論确實有幾分不自量力的意味了,于是都附和道:“是啊是啊,還請五皇子說說吧。”
未料想梅擎霜卻面帶慚愧之色:“承蒙各位擡愛,隻是在下于卦象一道不過偶有涉獵而已,并不比諸位有見地。”
他們這幾個人雖然各自都說了不少,可其中不乏賣弄之嫌,是以梅枕霜便道:“五弟不必自謙,你有何想法,盡管說出來聽聽。”
他既然都這樣說了,梅擎霜便不好再推脫,略一思忖後說道:“依臣弟愚見,皇兄不如從這卦辭入手,想想如何利用元亨利貞四字稱頌父皇,而不必将每一爻都說的十分詳盡,父皇不喜歡聽人掉書袋,若是說的太多了,反倒顯得皇兄有些刻意。”
此話甚是有理,梅枕霜琢磨過後,又讓幾位清客從卦辭上下功夫,幾人一直讨論到傍晚,方覺滿意。
梅擎霜很是得意,隻等着明日除夕宴上再讨得晟帝的歡心,但一念及梅隐霜那邊,就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知老三準備了什麼贽敬。”
梅擎霜道:“不管他準備了什麼,都不如皇兄的圖谶來的巧妙。我朝開國以來未曾出現過圖谶,如此祥瑞的兆頭,父皇見了定會龍心大悅。”
這番話聽得梅枕霜十分稱心,他拍了拍梅擎霜的肩,開懷道:“此次多虧了五弟,你的這份功勞,為兄不會忘記的。”
梅擎霜隻不冷不熱的笑了笑:“皇兄擡舉了,臣弟不敢居功。”
既然梅枕霜這邊的事了了,梅擎霜便不再多留。他隻客套了幾句便離開了,家中還有人等着自己,他不想耽擱太久。
梅擎霜回到府上的時候,蘭松野也剛從質館回來,趕明兒就是年節了,他在晟國暗中經營的幾處鋪子,在每年的除夕之前,都會将一年的盈利奉上,蘭松野今日出去這一趟就是收錢去了,本是個高興的事兒,卻瞧着他有些恹恹的。
梅擎霜一進屋就見桌上攤放着一堆銀票,他百無聊賴的趴在桌上,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梅擎霜走過去掃了一眼,打趣道:“狐狸耳朵垂下來了。”
蘭松野知道他這是揶揄自己呢,遂拍了拍那些銀票,悶聲道:“我投了不少本錢在晟京開鋪子,可一年到頭隻賺回這點銀子,舅舅那邊花錢如流水一般,再這樣下去,我還不知要何時才能将突火槍拿到手裡。”
梅擎霜戲谑道:“你那些鋪子,要麼賣糕點,要麼就是質庫,本就沒有多大賺頭,依我看,你還不如少去幾趟山橫晚,少去一趟就能省出他們半個月的盈餘。”
蘭松野嗔了他一眼:“胡說,自打同你滾到一處之後,我去山橫晚就再沒付過銀子,所以我去不去的根本不礙事。”
梅擎霜失笑:“怪不得前幾日我問起山橫晚的帳,寒漪瑾欲言又止的,感情是你賴賬了。”
“唉……”蘭松野歎了口氣,轉身歪倒在梅擎霜懷裡,聲音略顯幾分煩悶:“我得想法子賺錢才行,你那二十萬兩扔進去連個響都沒聽見,這樣下去還不知要花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