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擎霜輕撫着他的背溫聲道:“今日他們要去泡湯全,你懶着不起,他們幾個卻早早的就準備好要出府了,隻等你一個了。”
蘭松野把腦袋往他肩窩裡蹭了蹭,聲音軟軟糯糯的,讓聽的人也跟着心柔起來:“泡湯泉讓他們自己去便是,咱們兩個在屋裡洗一洗不成麼?”
他說話的氣息噴拂在梅擎霜脖頸上,梅擎霜忍着刺癢,按下腦海中随之而來的畫面:“好,我出去同他們說一聲,别讓他們一直等着。”
蘭松野“嗯”了一聲,梅擎霜便坐起身子,隻是還不等站起來就被床上的人拽住袖子,他回頭問道:“怎麼了?”
蘭松野黑漆漆的眼睛還沾着濕氣,此刻睡眼惺忪的,像一隻不知人心險惡的精怪,眸中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懵懂天真:“湯泉……可以分開泡麼?”
梅擎霜眼中隐隐含笑:“你想問什麼?”
蘭松野眨了眨眼睛,悄咪咪的問他:“他們聽不見聲音吧?”
梅擎霜看着他,半晌後啞然失笑。
這狐狸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他扥了扥自己的袖子:“到底去不去?”
蘭松野直勾勾的瞧着他,少傾後才嘟哝了一句:“我騎不了馬,要坐馬車。”
今日是大年初一,府裡的人醒的也早,相互之間已經拜年問候過了,四個侍衛閑來無事便等在梅擎霜的院子裡,見他二人終于出來了,齊聲道:“殿下,公子蘭,過年好!”“主子,五皇子,過年好!”
兩人先将準備好的饋歲錢賞給府中各人,又讓江吟時和顔松落備好了馬車,一行人同往湯泉的方向去了。
蘭松野自然還是躺着,他枕在梅擎霜的腿上,身下鋪着厚厚的氍毹,身上又蓋着大氅,全然不像一個身懷絕頂武藝的人。
連梅擎霜都納悶兒:“你怎麼這般怕冷?”
蘭松野又在打瞌睡,他拽了拽大氅又掖緊了領口,懶洋洋的說道:“不是怕冷,就是又懶又愛享受。”
梅擎霜難得語塞:“……原來你自己也知道。”
“嗯。”蘭松野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半晌後才覺得這話不對勁,他睜開眼睛,狐疑的盯着梅擎霜:“什麼意思,你也覺得我好吃懶做?”
梅擎霜十分中肯的說道:“不是我覺得。”
“這還差不多。”蘭松野剛要重新閉上眼睛小憩,就聽得梅擎霜忍笑說了句:“是全府上下都覺得你好吃懶做。”
蘭松野很不甘心。他憤恨的坐起并推開馬車上的小窗,作勢就要跳車,梅擎霜十分配合的将他攔住:“别鬧,小心吹……”
“嗯?”蘭松野輕輕疑惑了一聲。
梅擎霜聽見了,也随着他看了出去,蘭松野隻将車窗推開了一條很小的縫隙,足夠他二人看清外頭的情形,同時保證不會被人發現。
梅隐霜騎着馬在街上。
蘭松野上次見到這位康王的時候,還是在前太子被廢黜那日的宮宴上,此刻見他神情落寞的模樣,險些沒認出來。
梅擎霜将他的腦袋往下按了按,低聲道:“怎麼了?”
蘭松野伏在他懷裡,仰着頭問他:“大年初一,你這三皇兄不在府裡等着朝中官員上門拜訪,在街上胡亂轉悠什麼?”
梅擎霜解釋道:“按例,每年的初一,皇子們都是要入宮向父皇和母後請安的。”
“還要見常安錦?”外頭的寒風順着窗戶的縫隙吹進來,凍的蘭松野打了個冷顫:“那我還得快些将攣鞮貞元的消息透露給梅枕霜了。”
梅擎霜将窗戶關好,又用大氅将蘭松野包裹嚴實:“無妨,年初一他們都忙得很,入宮之後還會去拜見父皇,不會立馬着手去探查攣鞮貞元的。”
況且晟京如此之大,想找一個未曾謀面的人,并不是那麼好找的。
蘭松野眼珠一轉,對他說道:“你下去同他打個招呼。”
梅擎霜知道他什麼意思,可兩人共乘一輛馬車,他怕橫生枝節。
蘭松野看出他的隐憂:“沒事,我又不露面,你寒暄一兩句再上來便是。”
梅擎霜思忖須臾,而後點了點頭,便讓江吟時調轉方向追了上去。
“三皇兄!三皇兄!”梅擎霜高喊了好幾聲,梅隐霜才聽見。
他勒馬轉身,正瞧見梅擎霜從馬車上下來:“五弟?”
梅擎霜跟蘭松野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不由自主的将他身上那股“孱弱”勁兒學了個三四分,此刻他被寒風這麼一吹,輕飄飄的,梅隐霜見他多走兩步就像是要直接入土一樣,趕忙下馬上前:“五弟這是要去哪兒?”
梅擎霜對他行了個禮:“哦,今日得閑,正要去城外泡湯泉,方才恰巧看見皇兄從此經過,遂停下來與皇兄打個招呼。”
梅隐霜臉上浮現幾分豔羨之色:“還是五弟自在,為兄卻要入宮去拜見父皇和母後。”
他剛說完這句話,就見梅擎霜臉上有幾分落寞的神情,其實每年的大年初一,各皇子都要入宮的,隻是前幾年,自己這五弟因年初一進宮時觸景生情,想起了已故的莊妃娘娘,面帶愁容之下惹怒了晟帝,晟帝覺得他掃興,此後便呵斥他每年的今日不必進宮拜谒了。
梅隐霜反應過來自己這話讓他想起了舊事,于是随口扯些别的事來緩解尴尬:“……那個……昨日五弟進獻的畫作是從哪裡得來的?聽聞那位名家的傳世畫作沒有多少,每一幅都價格不菲,皇弟能将其獻給父皇,足見你一秉大公之品性。”
“噢,”梅擎霜勉強笑了笑:“先前花重金買回來的,皇兄也對字畫感興趣?我府上還有一些佳作,不若皇兄改日移玉,選幾幅入眼的回去。”
“不必了。”梅隐霜自然不會真的去,他搖了搖頭,婉拒了梅擎霜的好意,感慨道:“五弟的畫雖然名貴,可我一想起昨夜咱們兄弟幾人的贽敬,便不得不佩服二皇兄的心思,難怪母後她……”察覺自己險些說了不應當說的話,梅隐霜便适時的改口道:“時辰不早了,為兄還要趕着入宮,就先不與你聊了。”
見他似要轉身上馬,梅擎霜急聲喊道:“皇兄且慢!”
梅隐霜止住身形:“五弟還有事?”
梅擎霜面帶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梅隐霜似有所感:“五弟,有話要說?”
梅擎霜斟酌片刻後,含糊其辭道:“皇兄昨夜的玉雕甚是精美,臣弟覺得,比圖谶更勝一籌。”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梅隐霜隻當他是随意說些好聽的話奉承自己,便溫和一笑,随後跨上馬,往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