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松野意味深長道:“她不會說漏嘴,但是她會讓攣鞮貞元說漏嘴。”
兩人相視一眼,皆不知道這蘭松野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對面酒樓内,常安錦摘下帷帽,毫不避諱的在攣鞮貞元面前以真面目示人,梅隐霜本就不明白為何她非要冒險來見這個九方貞元,如今又見她絲毫不顧忌,便更加驚愕了:“母後,您……”
常安錦倒十分的從容:“無妨,他認得我。”
攣鞮貞元見她親自來見自己,内心震愕難言,“姨母”二字險些就要脫口而出,話到嘴邊卻還是硬生生止住了,他面具下的唇顫抖了兩下,終究隻是喚道:“皇後娘娘。”
這聲皇後娘娘隔了十幾年的光陰,顯得生分又冷漠,常安錦心中酸澀無比,她長舒一口氣,柔聲問道:“你來晟京做什麼?”
攣鞮貞元看了一眼梅隐霜,似有幾分忌憚,常安錦見狀對梅隐霜吩咐道:“你先出去等着。”
梅隐霜實在不解:“母後?”
常安錦此刻的時間不寬裕,故而沒什麼耐心,态度冷硬道:“快去!”
梅隐霜不敢違逆她的意思,隻能不情不願的推門走出去了。
他那邊剛一出去,曲皓星就合上門縫,對梅枕霜道:“殿下,不知常皇後和攣鞮貞元在密談些什麼,竟将康王殿下趕出來了。”
“有意思,”梅枕霜的笑意裡帶着一絲狠戾的猙獰:“自己親兒子都能趕出來,常安錦真是有本事。”
隔壁房間的聲音極小,常安錦為人又謹慎,故而他們兩人在這邊聽得不是十分清楚,隻能隐隐約約的聽見一些隻字片語,而後從中推測。
攣鞮貞元道:“眼下北狄皇室内部同室操戈,侄兒無能奪權,這才率親兵逃出,想要從外借兵殺回去。”
常安錦看他衣衫磨的不成樣子,想必來晟京的這些日子過的十分不易,便歎了口氣:“此事沒有那麼容易,本宮雖身在後宮不得幹政,卻也對北狄之事略有耳聞,眼下昭國定然在等着你們互相殘殺過後,伺機出兵,至于陛下……”常安錦頓了頓,眼神晦暗不明,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他不說攣鞮貞元也清楚,同為帝王,昭國什麼心思,晟國自然也什麼心思。
房間内沉默了須臾,常安錦突然想起什麼,又開口問道:“你是如何做到用圖谶暗中與我聯系的?”
雖然攣鞮貞元帶着面具,但常安錦還是明顯感覺他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幾分凝滞:“什麼圖谶?”
常安錦心下一沉,質問道:“不是你做假圖谶,以九州和乾卦卦象的圖樣,暗示我你身在晟京麼?”
攣鞮貞元語氣中透着濃濃的迷惘:“侄兒聽不懂姨母在說什麼……什麼乾卦?”
不好!中計了!
常安錦當機立斷,寒聲道:“走,快離開這裡!”說罷便轉身推開門向外走去。
梅隐霜一直守在門外,見他二人突然出來了,有幾分愣怔:“母後,咱們要回國公府麼?”
常安錦來不及與他解釋,隻低聲說道:“快走!”
然三人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得身後有一道冷峻的聲音傳來:“站住!”
三人渾身一僵,梅隐霜回頭看去,赫然是梅枕霜!
他怎麼會在這裡!
梅枕霜看着面如死灰的梅隐霜,毫不客氣的說道:“今日常國公壽誕,皇後娘娘親赴宴席,卻被不明身份的歹人擄走,本王擔憂母後安危,遂一路跟随保護至此,曲皓星,還不速速将人拿下!”
“是!”
梅隐霜瞳孔皺縮,下意識就将常安錦往外一推,急聲道:“母後快走!”
攣鞮貞元見勢不妙,也顧不上什麼禮數了,當即就拽着常安錦的胳膊:“走!”
然曲皓星卻是梅擎霜的死侍之一,他的功夫豈會讓這幾人輕易逃脫,他甚至連虛張聲勢的廢話都沒有,直接抽劍飛身而去,掠過梅隐霜就沖攣鞮貞元襲去!
梅隐霜見狀失聲驚呼:“母後!”然他剛想上前相助,就被身後的梅枕霜攔住腳步,不得已與他纏鬥起來。
梅枕霜沖他劈出一掌,兩人在過招的間隙,他無比譏諷的說道:“三弟不必緊張,本王的手下隻為捉拿賊人,傷不到母後一絲一毫!”
皇室子弟精于騎射,可單打獨鬥卻有幾分吃力,他兩人的功夫比不過曲皓星這等經受過嚴苛訓練的死侍,因此梅枕霜也僅能做到拖住對方而已。
另一旁的曲皓星和攣鞮貞元卻不同,兩人出手招招狠辣,北狄民風粗犷,因而招式也足見兇猛,隻可惜這點拳腳當初被梅擎霜寥寥幾招就掀翻在地,如今遇上曲皓星,雖不至于那麼快就落敗,可幾十招過後,也漸漸顯露不敵之勢。
雙方在樓上打鬥的聲音漸漸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原本坐在大堂内吃飯飲酒的人紛紛仰頭看過來,就連旁邊房間的人也打開門縫看熱鬧。
而常安錦早已吓得面色慘白,眼見兩方都在纏鬥無人顧得上自己,她咬了咬牙一狠心,竟是要抛下這兩人,獨自離開此處!
曲皓星眼疾手快,在擋住攣鞮貞元的攻勢之時,趁機拽掉了常安錦的帷帽,而她那張榮色傾城的臉一露出來,頓時引起了旁邊房間看客的垂涎。
其中不乏有喝了酒的,便借用自己那點兒由醉意滋長的色心,膽大包天的上前攔住常安錦的去路。
“呦……雖然瞧着有些年紀了,但還是個美人兒呢,美人兒往哪去啊?”說着就要伸手調戲常安錦。
常安錦氣急敗壞,厲聲道:“放肆!”
而那邊的梅隐霜和攣鞮貞元一見常安錦受了委屈,兩人擔心之餘下意識脫口而出道:“母後!”“姨母!”
梅枕霜一愣:姨母?
曲皓星就趁攣鞮貞元分神的這一刹那将其制住,而梅隐霜也擺脫掉梅枕霜的糾纏,直奔着對常安錦出言不遜的那人而去,疾步到其面前飛起就是一腳,将那人踹出去幾步遠的距離。
那人被踹了自然心生怒火,罵罵咧咧的爬起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挑釁,恰逢此時,卻從酒樓門口處沖進一隊帶着刀劍的護衛直奔樓上而來。
這些手下都是曲皓星依照梅枕霜的吩咐,提前安排好的,他們從國公府附近一路跟随到此,等了半晌卻依然不見人出去,這才沖了進來。梅枕霜見人來了這才放心,命令道:“此人對皇後娘娘不敬,帶回去!”
那人喝的暈暈乎乎,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被抓走了。剩下的人則幫曲皓星将攣鞮貞元牽制住,至此,局勢已經牢牢掌控在梅枕霜手裡了。
梅隐霜撿起帷帽,拍掉了粘在上面的浮塵之後,重新給常安錦戴上,但心裡卻有幾分疑惑,方才自己如果沒有聽錯的話,那人應當是喊母後為……姨母?
梅隐霜透過帷帽看常安錦,很希望她能對自己稍稍解釋一下,哪怕是說一兩句話安撫自己也行,但是常安錦卻一言不發,反而轉身對梅枕霜道:“今日有勞安王出手相助。”
反正攣鞮貞元已經在自己手上了,帶回去慢慢審就是,梅枕霜露出一個洋洋得意的笑容,對常安錦恭敬道:“保護母後安危,是兒臣的職責,兒臣這就派人将母後送回國公府,并保證今日之事,絕對不會傳出這座酒樓。”
常安錦袖中雙拳緊握,少傾後才心有不甘的應道:“好。”
梅枕霜擡了擡手,便有人上前,恭恭敬敬的護送常安錦離開了。然後他乜了一眼攣鞮貞元,十分有興緻的問道:“你方才喊她什麼?”
攣鞮貞元懊悔适才情急之下一時失言,此刻隻能閉口裝聾作啞。
梅枕霜不屑的笑了笑:“無妨,帶回去,本王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