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醫夫婦便估算着時辰去了梅擎霜府上。
管家給兩人開的門,他見到兩人的裝束便猜到了來者是誰,但還是裝作不認識的模樣問了一句:“恕我眼拙,兩位是?”
李太醫:“鄙姓李,是醫官院的太醫,這位是賤内,今有要事想求見五皇子,有勞貴價通傳。”
“噢,李太醫,李夫人,兩位請進。”管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将二人引入府中,邊走邊說道:“殿下還未散朝,兩位若是沒什麼急事,不如先在堂中稍作休息。”
管家做事妥帖,兩人幾乎是剛落座,随即就有人端上了兩杯熱茶:“您二位慢用,等殿下回來了,老奴自會先與殿下禀明有貴客到訪。”
李太醫道謝:“有勞了。”
管家還有旁的事,不會一直在這裡守着,客套幾句便出去了。等拐出了前廳的院子,他招來府上的一個小厮吩咐道:“好生瞧着裡頭那兩位,茶涼了就換新的,旁的不用多說一句話。”
小厮點了點頭,便退下了。
管家又瞥了裡頭的二人一眼,心中嗤道:等着吧。
李太醫同李夫人在廳堂内等了許久都不見梅擎霜回來,但估摸着時辰,往常這個時候早就該散朝了才對,杯中的茶喝了又添,添了又飲,直撐的兩人腹脹,李太醫心中焦躁,便忍不住站起來踱步。
李夫人心裡也急,便問道:“為何還不見五皇子回來?要不咱們再找剛才那管家問問?”
李太醫難得沉住氣:“再等一等吧,今日陛下一定會問起兩王之案,許是拖得時間久了也未可知。”
李夫人憂心忡忡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兩人本以為再多等一會兒這人就回來了,誰承想一直等到正午時辰,也不見五皇子的身影,倒是不知去忙什麼的管家又出現了,對二人賠笑道:“實在對不住,這府上的下人少,所以每個人都忙得厲害,我等招待不周,還請李大人與李夫人不要見怪。”
李太醫心裡雖急,卻也強笑道:“哪裡哪裡,我與賤内叨擾許久,心裡十分過意不去,隻是不知道五皇子為何還沒回來?”
管家一副和藹之貌:“哦,方才老奴派人去宮外問了,說是散朝後,我們殿下和三司的三位大人,又被陛下單獨留在宮中,不知是要問什麼。”
李太醫聞言也沒法子,隻能讪笑着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管家十分熱心的問道:“已經午時了,老奴讓廚房備些飯菜,二位若不嫌棄,不如就留下來用膳吧?”
“不敢勞煩不敢勞煩!”來太醫連忙推辭:“既然五皇子被留在宮中,那等他回來我再來拜訪便是了。”
管家笑呵呵的:“也好,那有勞您留個名帖,等我們殿下回來了,我同他說一聲。”
李太醫十分感激的遞上名帖,随後帶着李夫人離開了。
管家禮數周全的将人送出府門,轉頭就進了廚房将名帖遞給了铛頭師傅,铛頭師傅正在準備午膳,接過後瞧也沒瞧,直接将其混着一把幹柴,扔進了竈台下,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如管家所言,梅擎霜确實被晟帝留在宮裡了,與其一起的還有三司的三位老臣。
今日晟帝在朝堂之上沒有問三王之案審的如何了,一個是因為此案事關皇室臉面,二則是因為其牽涉後宮,昨日安王與康王在朝堂上唇槍舌劍已然讓百僚看了笑話,是以今日晟帝便單獨留下四人問詢此事。
在禦書房外等着觐見的空檔,梅擎霜特意囑咐三人:“三位大人,若稍後父皇問及擎霜,擎霜自會向父皇奏陳,可若父皇不問,三位大人隻管奏對便是,不必提我。”
三人皆是不解,柳文海皺眉道:“這是為何,五皇子為此案盡心竭力,我等怎敢居功?”
其他二人點頭附和:“是啊。”
梅擎霜笑了笑,溫聲道:“幾位大人擡舉了,兩王之案往大了說,事關江山社稷,往小了說,無異于兄弟阋牆,此原本就不是什麼光彩之事,擎霜怎敢拿着兩位兄長的罪行去與父皇邀功。隻要不辜負父皇的信任,能将罪犯繩之以法,那麼由誰向父皇禀明,都是一樣的。”
三位大臣沒想到他能說出這麼一番大公無私的話,頓時又對其心生幾分好感。
梅擎霜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一來他雖然與兩王之案毫無關系,但由他主審此案,則平添了不少風頭,風頭太盛則引人起疑,因此他不想突然之間就變得那麼出挑。
二來則因為晟帝本就厭惡兩王結黨營私,若三位大臣在對晟帝奏陳的時候對自己大加贊賞,難免不會讓晟帝疑心自己也私下結黨。
總歸兩王之案以後,朝堂之上不會再有梅枕霜和梅隐霜的立足之地,所以梅擎霜不必急于這一時立功,風頭麼,留着以後慢慢出便是。
柳文海本想再開口說什麼,正巧晟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從禦書房内出來了,對四人道:“五皇子、三位大人,久等了,陛下傳四位進去呢。”
四人噤聲不言,跟着對方進了禦書房。
晟帝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四人入内的時候,他正坐在禦案之後看奏疏。
總管太監輕聲提醒了一句:“陛下,幾位大人都進來了。”
晟帝“嗯”了一聲,頭也沒擡的問道:“昨日的案子,審問的怎麼樣了?”
晟帝沒有直接問某一個人,于是三位老臣便有幾分猶豫,但見梅擎霜在一旁低眉斂目,一點兒也沒有要開口的樣子,柳文海這才上前一步,揖禮道:“啟禀陛下,臣等昨日已經提審過安王和康王,已查實,安王确實曾經授意手下毒殺唐秉,盜鑄一事還有待詳查,另外……”
晟帝見他猶疑不敢言,便說道:“還查出什麼,愛卿直說便是,不必藏着掖着。”
柳文海恭謹道:“是。還查到安王借賭坊之便,盤剝百姓。如若那些嗜賭之人還不起賭債,賭坊便會勒令他們用田契地契抵債,甚至會強行将它們家中子女賣作娈童和瘦馬,送入朝中某些貪官污吏的府邸用以收買,以行結黨之實,更有甚者……會斷其手腳,借此抵債。”
他話音剛落,便見晟帝将奏疏在禦案上一摔,酷寒道:“豈有此理!”
四人見晟帝龍顔大怒,皆垂首不語。
殿内沉默了半晌,晟帝忍着怒意又問:“康王呢?”
禦史中丞秦大人回話:“啟禀陛下,康王承認自己昨日矯诏之罪,但對于前日為何與皇後離開常國公府,康王仍舊是昨日在朝堂之上的那番說辭。”
晟帝聽聞後沉聲道:“你們隻管審問他二人便是,皇後這邊,朕自會安排人問詢。”
四人道:“是。”
晟帝又問了一些别的案情,期間皆是三司的三位老臣在奏對,梅擎霜很少發言,晟帝見狀有些不滿:“霜兒。”
梅擎霜恭順道:“兒臣在。”
晟帝不悅:“朕讓你協助三司審案,為何自入殿之後卻一言不發?你到底有沒有将朕的命令放在心上!”
梅擎霜:“父皇息怒,父皇的吩咐兒臣自當重視,隻是審案一事,兒臣不如三位大人精通,生怕行事不當出了差錯,故兒此案在審理時,還是以三位大人的意見為主,兒臣多是在旁觀摩學習。”
晟帝聞言,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麼,喜怒難猜的說了句:“你若是将心思分一點放在朕交予你的差事上,也不至于在朝中毫無聲望。”
大理寺卿章大人見狀,本想為梅擎霜解釋一句,可剛要張嘴,便聽梅擎霜搶先道:“是兒臣愚笨,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晟帝歎了口氣,煩躁道:“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