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重阙走後,蘭松野迫不及待的一頭紮進了柴房,直接撲進了梅擎霜懷裡,摟着他的腰哄道:“我的心肝兒,你受委屈了,你放心,他們都知道這是演給我舅舅看的呢,沒人會信我那番話。”
梅擎霜“嗯”了一聲,瞧着不像是特别開心的模樣。
蘭松野心裡“咯噔”一下,急忙問:“你心裡如果不是個滋味兒就說出來,或者我出去跟他們解釋解釋?”
梅擎霜方才還沉浸在南重阙的那番話中,因此一時間沒回神,現在聽見蘭松野說要解釋什麼,才收回思緒,微微低頭看着他:“你說什麼?”
蘭松野眼巴巴的瞧着他:“你怎麼啦?我舅舅都答應你我二人在一起了,你為何還是瞧着悶悶不樂的模樣?是我舅舅跟你提什麼條件了?”
“噢,沒有。”梅擎霜伸手環住蘭松野的腰肢将人攬進懷裡,十分慨歎的說:“南将軍很好,沒有為難我,甚至還……認我作外甥了。”
“啊?”蘭松野萬萬沒想到自己舅舅竟這般會收買人心:“舅舅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梅擎霜便将方才他與南重阙之間的對話,一點點的說給蘭松野聽,他說的很是動容,蘭松野卻越聽,面色越是複雜,甚至默默在心中感慨:這老家夥,哄騙起人來倒也一套一套的。
“南将軍是真的覺得對不住我,也是真的關心我,怕我一時想不開,所以才跟我語重心長的說了這麼多,”梅擎霜越發自責,覺得這樣欺騙一個真心關懷自己的長輩實在是不應當:“既然舅舅已經同意你我二人在一起了,不妨擇日把真相告訴他吧,不然他心中總有歉意,我心中也實在難安。”
蘭松野嘴角抽了抽,眯着眼睛問:“那你當日對我霸王硬上弓的時候,可曾覺得心中難安?”
梅擎霜一時語塞:“我……”
他還真的沒有。
“哼。”蘭松野對他很是鄙夷:“沒事兒,我舅舅心寬着呢,你不用擔心他。”
梅擎霜卻覺得不妥:“其實你我二人大可不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的,當日皇後娘娘知道了你我二人的關系後,就未曾刁難我,南将軍既是皇後娘娘的兄長,想來他兄妹二人的性情差不多,自然也不會狠心逼你我二人分開的。”
蘭松野一臉無奈的看着他,心道平日裡隻有你騙别人的份兒,沒有别人騙你的份兒,怎麼到我舅舅這兒,說了幾句話就把你哄得找不着北了。
“沒事兒,”見梅擎霜感動成這個樣子,恨不得以後給南重阙養老送終似的,蘭松野也不好意思戳破自己舅舅的好心:“我……這事兒我去辦吧,等他回到仁武軍之後,我給他送一封信過去解釋解釋,你就甭操心了。”
梅擎霜叮囑他:“那你在信中一定要好好的給南将軍賠禮道歉,将你我二人之間經曆的所有事都告知于他,也算是個解釋。”
“呃行行……”蘭松野敷衍道:“我記住了。”
梅擎霜抱着蘭松野,輕輕歎了口氣:“唉……我們都誤會南将軍了,他真的是個很好的長輩。”
蘭松野伏在他肩窩裡吐了吐舌頭,心道是你誤會我舅舅了,我可沒誤會。
而一切也正如蘭松野所料,南重阙回到房中後,瞅了瞅外頭沒人跟着,就做賊似的把門給關上了。
此舉将林懷故吓得不輕,擡腳就摸向窗戶邊:“将軍……幹嘛呀,剛才沒踹夠,現在要關起房門來揍我?”
“不是!”南重阙嫌棄的白了他一眼:“你過來坐這兒!”
“噢,”林懷故慢吞吞的挪到南重阙對面,沒敢坐穩當了,而是準備随時拔腿逃命:“什麼事兒啊?”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此時的大将軍有點兒鬼鬼祟祟的。
“你說今日老夫強行把他二人湊到一處,這事做的到底對不對啊?”南重阙就想不明白了:“先前也沒瞧着松野這孩子有這苗頭啊,怎麼突然就……唉!這讓我怎麼跟皇後交代啊!”
“您都答應了才想起來怎麼交代?這不晚了麼!事到如今就實話實說呗。”林懷故心中暗想:反正皇後娘娘早就知道了。
南重阙愁眉苦臉的:“你不知道,我方才勸那睿王的時候,他……他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啊,真是看的人于心不忍,我……我原本也覺得強扭的瓜不甜,怎麼能讓他一個王爺委身于松野呢,結果也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的就讓他喊了我一聲舅舅。”
“啊?”林懷故聽到這話想笑卻不敢笑:“您哄着睿王喊您了一聲舅舅?”
“啊……”南重阙糾正他:“不是……怎麼說話呢!誰哄他了!我是真怕他想不開!”
“行行行,您大義,那現在是怎麼着,”林懷故問:“您後悔讓他喊您舅舅了?”
“也不是……”南重阙也不知該怎麼說:“就是這事兒吧……我怕自己做錯了,你說萬一他二人以後反目成仇,整日不是惦記着你捅我,就是盤算着我砍你,那可怎麼是好?”
林懷故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那不可能。”
“嗯?”南重阙一臉希冀的問:“真的?你怎麼這麼斷定?”
“我……”林懷故懊悔自己方才一時嘴快,此刻隻能絞盡腦汁的胡編亂造:“我也是猜的,睿王都喊您舅舅了,說明他是敬重您的,也就不會做那等沒分寸的事,就算是為了兩國交誼,他也不會輕易動手的。再說了,以後的事兒誰知道啊,萬一他倆真的生出一些情意來,那不正好轉悲為喜麼。”
然而南重阙一拍桌子,頭疼的說:“可我怕的就是這一點啊!”
“啊?”林懷故沒料到他會這麼說:“為何?”
南重阙便解釋道:“其實他二人都是好孩子,而且現在男子與男子之間的這種事也算常見,可偏偏他兩個的身份太特殊了,一個是晟國的皇子,一個是昭國的皇子,這事兒若是讓兩國的官員知道了,那不得弄得舉國嘩然!晟京那邊的情況老夫不太清楚,但松野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半紙功名,可萬萬不能毀于一旦啊!”
南重阙有此擔憂也在所難免,就算朝臣現在不知,那等他二人踐祚以後呢?屆時後宮空置,蘭松野要不要選妃立後?若是選妃,那遠在晟京的梅擎霜聽見消息了,會不會帶着人殺過來?若是不選妃,又要如何面對百官的施壓?如何為皇室開枝散葉,将來又要誰缵紹鴻緒?而蘭松野這邊将會遇到的困境,對于梅擎霜而言也是一樣的,他又當如何應對?
所以南重阙才忐忑不安,不知此舉到底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是就此斷了兩國之宗祧。
林懷故道:“他二人都不是普通之輩,如果真到了那一日,想來也有應對之法吧。”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絲毫沒纾解南重阙心中愁悶,林懷故見他一臉苦色,便繼續寬慰他:“這個……您也不必想的那麼多,以後的事兒誰說得準呢,興許他兩個就是圖一時的新鮮,待三五個月之後就相看兩厭了。”
“那相看兩厭之後呢?”南重阙忍不住憂心的問:“會不會睿王想起今日所受之辱,一氣之下就要砍了蘭松野?”
“噢……”林懷故算是聽明白了:“所以您是既怕他二人愛的要死要活,百年之後這江山無人紹承,又怕他二人互相憎惡,早晚有一日會殺紅了眼?”
南重阙急忙點頭:“對對!”
林懷故往前傾了傾身子,一臉正經的問:“那依照您的意思,他二人最好是别相愛,也别相殺,今日就當睿王吃了個啞巴虧,以後各走各的陽關道和奈何橋,不是……”他甩了甩腦袋,改口道:“獨木橋,對不對?”
“呃……”這話……聽起來有點兒别扭,因此南重阙沒急着應答。
林懷故“啧”了兩聲,露出一個“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表情:“那……将軍,不是我說您,您方才還罵大皇子呢,您要是有這想法,比大皇子也強不了哪兒去啊。這不就等于睡完了人家擡屁股走人麼,太無情了!”
“我說你……”南重阙剛要罵他,林懷故卻直接把他的話給打斷了:“诶您别解釋啊,我不聽!虧得人家睿王還喊您舅舅呢,合着您剛認了外甥,轉頭就六親不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