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隐霜突然不敢如方才那般笃定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
梅擎霜不再與他繞彎子,而是開門見山道:“皇兄,我今日來此并無惡意,相反,我想為宇兒搏出一條出路。”
“你為宇兒搏個出路?”梅隐霜覺得荒謬:“你雖然是宇兒的皇叔,可你二人并不親近,如今你說的這般輕巧,讓我憑什麼信你?況且睿王殿下如今炙手可熱,想必過不了多久就要被冊封為儲君了,如此前途無量,你又為何會好心為宇兒着想?”
“如果我說……”梅擎霜一字一句的,慢悠悠的開口:“我能幫宇兒登上太子之位呢?”
梅隐霜面色驟變,他仿佛沒聽清梅擎霜在說什麼,又仿佛沒理解他的意思,神情幾度變換之後,他終究遲疑又不解的問出口:“什麼意思……你……你不要這唾手可得的權勢了?”
梅擎霜自然而然道:“我什麼時候對皇兄說過,我一定要入主東宮了?”
“可是……”梅隐霜壓根無法理解,他覺得梅擎霜是不是瘋了,才說出這般讓人瞠目結舌的話:“……如今朝中就隻有你一個皇子,父皇早晚會冊立你為太子的,你……你為何說不要就不要了?”
若是換了别人,隻怕拼的頭破血流也要登上那太子之位,而他如今竟坐在這兒,輕飄飄的說什麼,要幫自己的兒子成為太子,到底是裝腔作勢、冠冕堂皇,還是真的淡泊名利,對權勢地位不屑一顧?
還是說他是在策劃什麼陰謀,此舉不過是引誘自己落入陷阱?
可如今自己已經落得這個境地,他又何必費盡心思在自己身上圖謀什麼?
梅隐霜實在想不明白,他萬萬沒料到,今日梅擎霜和梅馥霜來此,竟是要白送給自己一樁天大的好事!
梅擎霜看着他這般驚疑的模樣,淡淡的一笑:“權勢固然誘人,可如今我有更喜歡、更想追求的生活,比起那些,太子之位倒成了一種束縛,不管皇兄信或者不信,我今日來此,說的話都是真的,若皇兄不信我,我也沒辦法,隻能另尋他法,但是能保證宇兒日後平安無虞的出路,卻隻有這一條,我不會逼皇兄答應,因此皇兄不必着急,慢慢斟酌即可。”
他們正說着呢,突然聽見院子外傳來小孩子的叫喊聲:“爹……我回來啦!家門外有兩輛大馬車……”
梅清宇從外頭跑進屋,原本嘴裡還吆吆喝喝的,結果一瞧見梅擎霜和梅馥霜就噤聲了,有點兒膽怯的問:“爹,家裡來客人了啊。”
梅隐霜的妻子周氏也跟在走面走了進來,一瞧見他二人不由得也變了臉色,生怕是朝廷派他二人前來問罪的。
梅隐霜調整好心緒,抱起梅清宇,和藹的笑道:“宇兒,你不認得他們了?這是你皇叔和姑姑,還不去問聲好。”
“噢。”梅清宇慢吞吞的從梅隐霜膝蓋上爬下來,走到梅擎霜和梅馥霜身前,依照皇室的禮節問安道:“宇兒見過皇叔,見過姑姑。”
梅馥霜笑問:“宇兒今年五歲了吧?”
梅清宇點了點頭。
她蹲下身張開雙臂:“過來讓姑姑抱抱。”
梅清宇猶豫着看向自己的母親,見對方沒有阻止,才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任由梅馥霜将自己抱起。
梅馥霜站起身,對梅隐霜的妻子道:“皇嫂,許久不見,咱們出去聊吧?”
這是讓梅擎霜梅隐霜兄弟二人單獨相談的意思,周氏心裡明白,便點了點頭:“好。”
院子外,顔松落他們湊在一處閑聊,寒漪瑾有點兒驚訝:“廢康王的兒子居然都這麼大了,我印象裡他還是那個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屁孩呢。”
曲皓星應道:“可不是麼,上次見他是在宮中的宴席上,梅隐霜和周氏帶着他,那時候他連吃飯都要自己母親喂呢。”
秦老六納悶兒:“诶?你們說,殿下繞道來這慶元縣,到底意欲何為啊?難不成真是許久不見自己的皇兄,特意來瞧瞧他?”
顔松落哼笑了一聲:“你覺得可能麼?”
秦老六:“我這不是猜不透,所以才問你們麼!殿下心思深,誰知道他怎麼想的啊。”
江吟時一直沒開口,不知在琢磨什麼。
顔松落伸了個懶腰松泛松泛筋骨:“诶……想不通别想了呗,殿下想告訴咱們的時候,自然會說的。比起這事兒,我倒是更犯愁回到晟京後,怎麼攢錢買宅子。”他十分好奇的問寒漪瑾:“漪瑾,你那六套宅子到底怎麼攢下的?”
“從牙縫裡省出來的啊!你也不看看老娘前幾年過的多拮據,為了攢錢買宅子,減少到一天隻吃三頓飯!我對自己這麼狠心,活該手裡有錢!”
曲皓星嘴角抽搐了一下:“減少到一天三頓飯?那你先前一天要吃幾頓?”
“去!少打聽!”寒漪瑾理直氣壯的說:“咱們一個月裡有二十天都要打打殺殺的,幹的都是力氣活,不吃飽哪來的勁兒!”
“那你現在也是一天三頓飯啊,”秦老六問:“怎麼,你還要省錢買宅子?”
“現在不行了,”寒漪瑾道:“我買那六套宅子的時候,京中宅院的價格還沒那麼高,就憑我這薪俸和殿下平日給咱們的賞賜,隻要省吃儉用,兩三年便可攢出一套,可現在京中的宅子貴得離譜!别說省吃儉用了,就算餓死我我也買不起啊。”
“行行行,快别說了,”秦老六揶揄道:“你再說下去,顔松落和曲皓星要哭了。”
“滾蛋!”顔松落捶了他一下:“不就是宅子麼,老子還就不信了,今日起我就開始攢,不該花的錢絕對一分也不花,等到明年今日,我還不信我攢不出一間屋子!”
秦老六毫不留情的打擊他:“攢是能攢的出,就看是一間大堂,還是一間溷軒了。”
其他幾人聽了這話哈哈的笑起來,顔松落見江吟時一直沉默不語,便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诶,想什麼呢你?”
江吟時回過神來看着他,語重心長道:“我看啊,在晟京買宅子的事兒你就别想了,還是琢磨琢磨怎麼在昭京買宅子吧。”
這話一出,其他幾人都愣了,顔松落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我又不住在昭京,在昭京買什麼宅子?”
江吟時看了看眼前大門緊閉的小院,故作高深道:“我也隻是猜測,一切還要看殿下如何決定。您說是不是啊,管家?”
管家正坐在馬車前瞌目,聞言睜了睜眼,什麼都沒說,又繼續閉上小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