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在【神】的職責之外。有一段，作為人類的回憶。

“身體都這樣了還要想着去參加比賽，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不省心啊。”

把作為看望禮物的新卡盒放在病床旁邊的桌子上。

黑色長發的少女一邊因為今日準備比賽通宵研究構築的困倦而打了個哈欠，一邊撐着下巴坐了下來。

而她眼前，倚靠在病床上的青年。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但手上也沒閑着，先是動作娴熟地拆封起了卡盒，也不忘回應道：

“每次都是麻煩你把我擡過來，真是不好意思啊。”

“因為每次出輪我都能碰到你當對手啊？一個大活人倒在眼前是個人都不可能當看不見的吧？”

當時還生活在自己的故鄉，對外面的世界沒有太多的了解——盡管對自己的父親有所不滿，但還是生活在其庇護之下的少女，看着在慢悠悠地清點卡片的青年扁了扁嘴。

“……話說，因為這次比以前都要嚴重，你——是要去國外治療了吧？”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腦子裡也沒想太多的事情。

和一些認識的人起哄的情況不一樣。少女很清楚。不管是自己還是眼前的這個青年——他們對彼此都不是那種意義上的情感。

甚至可以說，就連【友人】這種程度都有點勉強。隻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孽緣，對于她自己而言，對方本來就不是喜歡的那種類型……而名為【維塔】的青年，他對待她的态度，又也有一些微妙的地方。

或者說，明明就像是【認識已久】的人。又或者說，明明從興趣愛好和為人處世上，甚至可以說是互相欣賞——但在一些關鍵的地方，她能感覺到對方和自己有着【分歧】。

這個詭異預感的原因，認識對方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自己也沒有想明白……反正也隻是偶爾會這樣見一面，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不過，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帶自己入坑的引路人，出于應有的情誼，稍微詢問一下而已。

能夠感覺到，她頂多隻是有點離别的傷感，但其實沒有太多的不舍。青年淡笑着将卡片收了起來，語氣也很随意：

“是啊。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說不定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見到的我就已經沒有呼吸了呢？”

“……喂，不要随便開這種玩笑。”

“抱歉抱歉，我也知道你不喜歡這種話題——那還是聊點更輕松的事情吧。”

雖然青年早就對這個世界不存在多少眷戀，但作為友人的這位少女，很顯然對于生死的觀念沒有那麼豁達。也不想惹她不高興，态度溫和，卻有着妖邪眉眼的青年開始故作神秘起來。

“——假如說，将來有這樣一個卡圖系列。”

“？”

不知道青年又在做怎麼樣的異想天開，但因為他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新卡暢想，所以少女頂着困意歪着頭，等待他話語的下文。

“有一個像神明一樣，堪稱完美的男人——有一天，因為某個失誤，被迫失去了屬于自己的一切。”

和以前不同的是，這次他說的就好像是他認識的存在一樣，少女一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一邊順着這個發展往下思考。

“你說的這種是主線型的故事吧——那個男人，就是故事的主角？”

“該說是主角嘛——站在大衆的角度上來講，确實如此吧。”

他好像并不真的這麼認為，但不打算表現出來，隻是用拐彎抹角的方式隐藏了真實的想法。

“這個男人，無論他如何努力，注定會失去所有重要的事物——以及自我。你不覺得，這樣的家夥，還是死了比較好麼？”

說是在讨論【輕松】的話題，卻又開始談到死亡。少女有點不太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你是在用厭世的觀點去看待這個故事吧。要是說那個男人真的是主角——隻要突破了所有試煉，他不是應該迎來圓滿的結局嗎？”

“就像希臘神話的‘十二試煉’一樣？不愧是維納斯，對于這樣的故事果然很有理解——”

“别叫我那個名字，不然就算你是病人我也會揍你的。我想問的是，那個男人到底為什麼失去了一切？是因為他的宿敵嗎？”

這種故事應該一般都會有個【boss】級别的人物吧，就像傳統rpg遊戲裡演繹的那樣——不太一緻的是，按照維塔的描述，主角一路上遇到的同伴和敵人甚至是他自己分離出來的部分，即為，一個人領好幾粉工資……呃，肯定也有很多其他角色撐場就是了，因為失憶和失去情感的現在，讓他自己突破所有的困難确實有些過分了。

維塔說出這些事情的時候，盡管态度是否定的，可話語中隐約帶着些許憐憫。但少女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他接着問道——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從你的角度來看……這個男人，他會做到結束這永無止境的輪回嗎？”

“如果真有這種新卡發售，我會為他聲援一下的——但你為什麼這麼在意那個男人的結局？”

本來是挺不感興趣的，但維塔這麼在意的樣子反而勾起了少女的好奇心，也不清楚是否隻是因為他對很多事情都耿耿于懷的性格特點，少女忍不住尋問其中緣故。

“因為——那個明明已經擁有了一切的男人，他把重要的事物舍棄了。”

這個答案出乎少女的意料。

她看着語氣低沉，少有的表現出了【不滿】的青年，睜大了眼睛。

“诶？不是因為大boss的陷害……一開始是他自己的問題？”

“啊啊。而且，他們一開始……也并不是敵人。”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青年的目光非常遙遠。

這也是少女能感覺到，他身上不同于【人類】的異質之處。雖然維塔确實隻比她大幾歲，但總是有一種好像活了很久的狀态……這也是他雖然因為那張臉很受歡迎，但在根本上令很多人無法接近的地方。

不過，對于自己而言，他本來就是個怪人就是了。已經習慣對方這種精神狀态的少女一如既往地不在意，繼續支着下巴看着他。

“所以呢？因為想要懲罰對方犯下的錯誤，那個大boss就讓他在無盡的輪回裡失去一切？”

“不止如此。直到那個男人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為止，他都必須接受永生永世的折磨……直到他選擇死亡的解脫。”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帶着咬牙切齒的味道，令少女更加不明所以，搞不懂維塔為什麼這麼讨厭他編造的這個故事的主角，她以一個作為旁觀者的角度，最後再随口問了一句：

“這個故事你倒是想的還挺完整的——所以主角的名字是？”

大約隻是因為病痛，在發洩情緒的男人愣了一下，大約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有把這些不知所雲的話語認真聽進去并提出這樣的問題吧。向來都是面帶微笑的青年垂下臉，低聲說出了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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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薩斯】。

無意識間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睜開眼睛。

這裡是什麼地方？腦袋裡浮現出這個疑問的同時，她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現在的狀态：還是那身露莎卡給自己換上的究極行動不便的禮服，毋庸置疑。

不太一樣的地方，大約是為了讓她能好好注意，已經脫下來的鞋跟誇張的鞋子。看着那個簡直隻有童話裡的公主才能适應的玩意，感慨着因為喜歡的人魚們的請求而暈頭暈腦地配合着她們的打扮的自己的無可救藥，少女又看了看昏暗的房間。

【不對啊……這不是，我在新世壞的自己的卧室嗎……】

嚴格來說，這是【維薩斯】的房間。隻是因為他有段時間沒回來了，所以才會被她鸠占鵲巢……也是因為這個自己才想搬出去的。本以為是被【綁架了】的少女一時之間有些不解，難道見到【那個人】的事情隻是自己的幻覺？

既然莫名其妙直接回家了，她自然不打算再穿那雙鞋，光着腳走到房間門口，正想開個燈搞清楚什麼情況的時候，眼前的門被推開了。

“…！…你、……”

穿着那身看起來有些毛絨絨披肩的很誇張的衣服，現在手上沒有帶着武器的男人的突然出現吓她一跳，但對方好像完全不覺得自己出現在維薩斯的家裡有什麼不對，自顧自地走進了房間。

“醒了？那些因為你的失蹤，現在快急瘋了的家夥做夢應該也想不到……現在的你，就隻是安睡在一開始的地方吧。”

他說的是其他的哈特們嗎？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不知為何，明明是熟悉的房間，窗口就像蒙上了一層紫色的霧氣一樣，少女無法辨認現在的時間。

“這裡……不是新世壞嗎？”

“準确來說，這是在我的掌控下的那家夥的世界……任何存在，沒有我的允許，都無法靠近這裡。”

估計是覺得要談的事情不少，她認識的這個青年彎着眉眼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難得隻有我們兩個，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問吧？關于這個世界的【真相】，關于【那個男人】，還有……關于【我】的事情。像以前那樣，坐下來好好聊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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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直接問了。讓我的靈魂來這個世界的是不是你？”

因為不想跟他說話太拐彎抹角，盡管知道，和在那個世界的【他】不同，這個男人現在非常危險。但她該問的事情是絕對不會不問清楚的。

“是。但也不是。”

一如既往地開始說謎語。少女忍住想要揍人的欲望，耐着心繼續往下問道：

“你是因為想要報複維薩斯，所以想要讓和他有關系的一切都毀滅——”

“嚴格來說，那其中倒是不包括你。雖然隻是意外，但屬于【她】的碎片能活在異世的這件事，我并沒有任何不滿。”

維塔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很平靜。如同君王一樣坐在維薩斯房間的這個男人，就像是很無奈一般地聳了聳肩。

“既然因為你的幫助，維薩斯已經能夠找回至少一半的【自我】……你現在應該也已經知道，你在這個世界曾經是什麼樣的存在了吧？”

他說的是她在維薩斯内心深處的記憶裡看到的，很久以前，曾經和維薩斯一起守護那個世界的【神】。少女皺起眉頭，不太理解這兩件事情之間的聯系。

“難道不是因為我是【她】的轉世，所以你想要殺了我——”

“你的死亡，屬于命運的一部分。就算沒有我的出手，你本來也會在那一天死去——所謂一個輪回的結束，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東西。”

所以他才會用模棱兩可的回答——少女因為熬夜而猝死這種事情隻是意外的一種形式，靈魂被拉到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必然。

不管有沒有維塔，她注定是要和維薩斯相遇的。隻不過，為了讓一切有利于自己，維塔親手控制了事情發展的走向。

雖然差點被維薩斯的某個分體阻礙了，但應該維塔對少女的性格算是足夠了解，她一定會在那天的那個時候選擇踏入比賽的會場——隻要知道這點就已經足夠了。

“我隻是稍微加重了【死亡】的分量。本來或許，你最好的情況隻是【昏迷】……也就是靈魂在這個世界，身體留在那邊的狀态。不過現在看來，你的身心都被成功的拉到這邊來了吧。”

他說的好像還挺得意。這種傲慢很難不引起正常人類的反感，但他看起來本就毫不在意。

想起曾經他說的那個故事，少女咬緊牙關：“你說這是一個【輪回】？那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我們在那個世界不是也讨論過麼？在印度婆羅門教的《奧義書》裡，世界就是在反複的破壞和新生中循環反複。”

他好像還真的想和以前一樣，像朋友一樣和她聊天。維塔換了個更悠閑一點的坐姿，繼續解釋着他的【目的】。

“正如你，還有我一樣。因為在那個世界的【死去】，才能來到這個世界。”

【死去】。

這句話令她身體僵住了。不是因為自己早已确認的死亡——